离大雪山脉向南几里有一片不大的山林,山林边有一座小镇,小镇边上有一间小木屋。
这日早晨,太阳还未起过山凹,外面才有银蒙蒙的微亮,小屋炊烟自然未升,尚无灯火。“吱溜”一声小屋木门被轻轻打开,一个黑影悄悄踮出,着并不厚的皮袄,背一把黑漆漆的硬木弯弓,腰口一把猎户常用的短弯刀。
这自然便是张锄,他满脸悲戚,紧握着拳头,时不时摸摸怀里的几张纸。
待他从大牢里关了三月回家,破败的屋子,父亲已经成了无意识的植物一般的人了,母亲一直强撑精神已有恍惚。短短三个月,同样一个曾经温馨幸福的小家,现在成了另一个世界,更不用说期间张锄在牢里所受的苦,他母亲在家苦撑的艰难。
他到家时母子两抱头痛哭,眼泪难断。
怀里两张纸是方文师傅舍命塞进门缝的信,信上黑色的血迹斑驳:
张锄亲启。
张锄我徒,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只怕已经死了,我们终究还是斗不过他们,我告诉你的那个真的是解药的方子,我完全没想到是那样,应该是有人在哪里动了手脚,
这样的结果我很难过,对不起。
我一点都不后悔此事助你,当年我发现的时候也是无比愤怒,可终究是胆小退缩了,待你喊出真相的那刻我忽然明白,与邪恶作斗争是需要这一份勇敢的,哪怕是沾血的勇敢。
希望你不要怪我胆小,不要怪我是一个没用的人。你一定要小心,我死了他们肯定仍不会善罢甘休,千万小心,不要想着为我报仇,不要放弃希望,先不要想着伸张正义,先勇敢地小心地活下去,活下去,总会有办法的。
后面是我这些年从医的一些经验笔记,希望你能继承下去,你的医师天分无比很高,肯定会超过我的。里面也有对他们那种毒药还有雪莲的研究,希望能对你有用,切记小心,切记!切记!
方文笔
方文师傅的信让张锄无比伤痛,这么一个好人,却最终被害。张锄紧紧的握起拳头,想打什么却又无力放下,眼泪又流了出来,不过眼神里有一股坚毅。要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
从方文的笔记中张锄得出,父亲已经到了中毒晚期,千金堂不含雪莲的伪雪莲丸解药已经不起作用了,不过伪雪莲丸的方子里仿了雪莲的药性,若是能找到野生的雪莲花,十之八九能治好他父亲。野生的雪莲花属于天材地宝,要找到谈何容易。幸而方文对雪莲花的习性有大量的琢磨推敲,指出了雪山中几处有可能有野生雪莲的位置。大雪山中雪坑遍布,悬崖峭壁数不胜数,实在是太过危险,所以张锄这几天极早起来,只为瞒着他娘去雪山中冒险找雪莲救爹爹命。
张锄才待动身,身后一只手轻轻地在他肩头扯了扯。
“:锄儿,把帽子戴上。”
张锄转身过来接过小帽按上脑袋,上前慢慢搂了搂面前的中年女人,圆脸,有些矮瘦,递帽子来一双手满是干裂的口子,眼睛里全是疲惫与难过。
:“阿娘,我走了,打猎去了。”
女人很短地叹了口气:“锄儿,到雪山里千万小心。”
张锄听言一惊,只听娘亲又说:“你爹病得这个样子,我知道孩子你这几天天天都偷偷上雪山想找雪莲花回来救你爹的命。娘也不拦你,只求你千一个万一个小心,小心山上野兽,小心悬崖峭壁雪崩陷井,近黑了一定要回来。你要出了事,娘这命也不指望了!”
妇人絮絮念叨着,眼泪在黑眼窝里直转,声音也直哽咽,张锄听言又紧紧抱了娘亲一抱。
:“娘放心。”
妇人一甩手进了屋子。只听门后咳嗽声,还有娘隐隐的哭声连在一起,张锄一咬牙跨山路向雪山直奔而去…家里已到绝路,唯一的办法便是找到雪莲回来,一定要找到!
张锄直靠坐在山脉边的雪松上,小心地在来路上做了个标记,又和着雪咬了几口干馍。冷冽的风直割脸庞,刮些雪直往袄子里灌,吹得张锄手脚越来越麻木,身上手脚好像变成了绑着的四块长石。张锄艰难动弹,猎弓拄在肩窝成了拐杖。
远处近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雪是白的,石头是白的,天地是白的,连阳光晒下来都是白色,寡白,几丝寒气缠绕。
张锄长叹口气,加上前几天都找了四天半了还没找着,说是天佑可怜人,天佑诚心人,可自己找了这么多的崖边山涧都没碰着一丝希望的影子。想想爹爹的病情,不由越发心急,拄上弓,下决心往雪山更深处走。
张锄是认准了一个方向逢路便走,不知过了多久,蓦然回头,发现所做的标记在风雪里早已被掩盖,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他不敢停,如果一停那么一会儿而自己便会冻成一具冰尸。张锄索性咬牙继续往下走,像是行走在世界之外,隔离了一切。走到这路的尽头就好,他埋头麻木走着,不断走着。突听一声大喝,眼前出现了几个白衣人,他们像是从雪里飘出来的一般,看似极慢,实是极快,几人皆是白衣黑腰带挎一把七尺长剑。
:“你是干什么的?雪山门哨地,妄进者死!”
这不就是黄印谦所说的雪山门?张锄见状很是害怕,身子抖个不停。这时一个松子脸,眉短而粗的白面汉子伸手把旁边人略拦了拦,很和切地缓缓开口:
;“这个小兄弟,你为何深入雪山到这里?里面是我们雪山门的属地,旁的人等不得入内。”
张锄听得此人和善,心神微定,断断续续地把入山寻药的事说了,他多了个心眼,只说爹爹是寒骨症,要找雪莲治病。话还未毕,只听白面汉子旁边一个虎眼,一字上挑眉的高大壮汉骂道:
:“呸!痴心妄想,野生的天材地宝休说你这没福的小厮,就是我派内山仙~
话方至此立马被旁边人咳断,虎眼壮汉想得险些向一小猎户说出门派密事,嘘口气有些后怕地退到众人身后,续又骂道:
:“快快滚走,小贼,不然老子砍了你!”吃白面汉子一瞪方才停口。
张锄突然跪倒,“咚咚咚”地使劲磕了三个头,地上冰沫四溅,额前血红一片,他只看着白面汉子。
:“请大哥救救我爹,张锄做牛做马以报。”
白面汉子叹口气说:“野生的天心雪莲本来就是无根之物,没有天大的福泽难能一见,更何况摘取救命呢!你走吧,这事没有人帮得了你。”
汉子边上前用手扶起张锄,却背对着身后众人在张锄手上一掐,袖口里滑出一大一小两粒药丸进了张锄的掌心,并对张锄使了一眼色,续道:
:“走吧!雪山门哨地,旁的人不能入内。”
张锄紧握着拳头,打开看看也不敢,心里既紧张又快活,向众人鞠了个躬转身向外走,直越走越快,自己感觉像是在飞一样。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张锄心神微定正待张掌瞧瞧,忽而旁边人影一闪。
:“小兄弟且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