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锄正慌神间,忽然被一只手从凳上拽下,转头一看是黄印谦和两个打杂的伙计。张锄还没开口质问,黄印谦却率先开始发难,他一改往日温和笑脸,捶胸踱足,又是惋惜又是愤怒道:“没想到我好心好意养了一只白眼狼,我予你天大的仙缘,你不接受没有关系,我让你到我店里打工学习,你没有通过也没有关系,可是你,你,你-”
他指着张锄,手指因愤怒而不断发抖:“可是你为何要偷雪莲丸!你可知你偷走了一颗雪莲丸,需要它的人便会因你而丧命。”黄印谦深叹两口气,已是失望至极。
张锄闻言好似被天雷击中,脑袋里深深闪过阴谋两字,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说。黄晓出来听到这话呆住了,那双漂亮大眼睛里满是震惊与失望,像只受伤的小兔子一样。几个顾客也围了上来,一脸鄙夷地对他指指点点。张锄只感觉心里憋得慌,好想一拳打出去周围却像全是软绵绵的棉花让他使不出一点力,一种屈辱不甘委屈愤怒的情绪充斥心间。
张锄大喊:“你骗人,那个抽屉是被-”他没有说完,方文上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方文对着黄印谦低声道,像是恳求一般:“让我来劝劝他吧。”
黄印谦冷冷点了点头。
:“抽屉被掉换了是吗?师傅”
:“告诉我好吗,抽屉被替换了是吗?师傅”
:“那一排本应该都是毒性药,山白药不应该在那,抽屉被替换了是吗?师傅”方文不论张锄怎么问,一言不发地在前面领着他向自己住的小屋走,听到他的分析肩头明显震了震,也没有回答。方文开门进屋,示意张锄坐下,张锄却靠在门口,紧紧抓着门,指甲都要抠进门板中,他望着方文,感觉方文离自己离得很远很远。
张锄问:“是你调换的抽屉对吗,师傅?”
方文叹了口气。
:“为什么?”
方文还是叹气。
:“你觉得我不够努力可以骂我打我,你讨厌我可以直说,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知道这对于我对于我家多么重要吗!”面临方文的默认,张锄终于爆发了,他恨恨地在方文眼前挥着拳头,挥着挥着自己哭了起来。
方文任由张锄动作,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慢慢开口:“冰晶草5钱,黄芩3钱,板蓝根少量切碎,连翘5钱,灌七分汤,微煮成红色起锅。”
方文说了一个药方?张锄愕然,乍一听黄芩,板蓝根,连翘几样都是有疏血解毒功效的药材,这是解毒的方子?
方文不管张锄脸上的疑惑,慢慢又说出了一个方子:“甘草7钱,甘遂3钱,藜芦1钱,芍药3钱切片,贝母白及各5钱压渣,高温混烤九日,掺水捏丸。”这个方子用材很奇怪,用材倒是温和平凡,但总让张锄有种奇怪的感觉,其中甘草和甘遂,藜芦和芍药一般是不能一起施用的,这个方子有问题。
方文早就知道张锄会陷入思索,他微微点头,小心地检查一番门外是否有人,窗户边是否偷听。:“有一种慢性药,可以让中毒者仿佛寒气入骨,腿脚失去知觉,渐渐转移到上半身,直到全身不能动弹,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虽还活着,却只像一株植物一般,可谓生不如死。就像得了寒骨症一般。”
张锄登时惊呆了。
方文接着又说出了一则可以说可怕的消息:“雪莲丸里并无雪莲,成份是冰晶草5钱,黄芩3钱,板蓝根少量切碎,连翘5钱,其中冰晶草是本地特产,稀有一点,却也不是价值连城”和那个解药方子一模一样!
投毒,然后卖解药!张锄无比地愤怒,本以为是无法抵挡的天灾,结果发现是阴谋的人祸,多少人因此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啊。
:“为什么?”
方文叹了口气:“你的天资才华令人爱惜,你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医师,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这件事情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拍了拍张锄的肩膀:“答应我,明早托别人把冰晶草买了,然后带着你的父母离开这里吧。”
张锄一把死死抓住方文的肩膀,前后使劲摇动:“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是凶手,我不会走,我不会放过害我们家破人亡的人,我要报官。”
方文望住他的眼睛:“你下午在店里若是喊出来抽屉被掉换了会以偷窃直接被关入大牢,再没有说话的机会。”
:“我要去告诉镇子每一个人,让大家知道这种丧尽天良的行为!”张锄掐住了他的脖子。
方文满是怜惜地看着张锄,当时他也是这般愤恨激动,可是怎么斗得过那些人?
:“你想想黄老板为何三番五次想让你去修仙仙人那里,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不光是你,还有我,是不可能斗得过他们的。”
他们!张锄心里一惊。
方文继续劝道:“知道这个情况谁都会愤怒,想要公告所有人,甚至想报复凶手,这都是正常的。可是若你想对抗的是不可抵挡的存在呢?就像雪山挡了你的道,你朝它扔石头,最终引发了雪崩只会淹埋了你和你身边的人,而雪山毫发无损。”
身边的人!张锄想到了自己父亲母亲。
方文又说:“你想过没有,可能你赔上自己的性命,贴上父母的性命,甚至害了整个小镇所有人的性命,都不能撼动他们分毫。相信我,明天买了药材和父母离开这里吧。”
张锄颓然点了点头。
······
张锄咬着牙齿在千金堂前面站了很久了,这已是第二天。背着良心只顾自己对于少年猎户来说太过屈辱与艰难,不是软弱,一切都是为了父亲母亲,张锄说服自己。
:“张锄啊,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张锄抬头,是虞婆婆抱着她的孙子虞天乐,虞婆婆对他很好,常常拉他进屋子给他红糖吃,特别慈祥地望着他笑,像是他奶奶一样。
今天虞婆婆脸上有些阴霾,不过张锄心事太重没有注意,他犹豫再三:“婆婆,您能帮我去千金堂买七钱冰晶草吗?”他手里攥着三两碎银,这正是他昨个儿一整晚守雪坑布陷阱捕到的白鹿所换,他攥得很紧,好像这是他爹的命一般。
:“怎么,你也生病了吗?张锄,在这块雪山里常与天斗,你要多多注意呀。”虞婆婆接过钱,抱紧怀中的天乐,眼睛又红了。
:“天乐怎么了呢,婆婆?”张锄注意到了虞婆婆的异样。
虞婆婆用鸡皮皱皱的手抹了抹眼睛:“我可怜的天乐,这么小的年纪患了寒骨症,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呀,要报报在我老婆子身上吧,这辈子不够下辈子做猪做狗都行啊,老天爷何苦要为难我可怜的天乐啊!”
张锄只觉心里憋得慌,眼眶也一下子湿了。虞婆婆把她像爪子一样的手伸了过来,上面套了一个翡翠玉镯子,墨绿色,成色不算很好:“听别人说雪莲丸很贵,我们家最值钱的就是这个我陪嫁的镯子了,也不知道够不够。”
:“老婆子,你那哪能够,只怕还差得远呢,别说一个,十个都算不上数,只怕要这个数。”旁边一个路人听到了虞婆婆的话,立马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个镯子,一颗药丸。”
虞婆婆脸色变得煞白,气都接不上了。
旁边一个小贩立马接口:“婆婆别急,你还有办法。”
此话一出一下还吸引了几个人驻足听讲,雪山这边人人都闻寒骨病色变,都想听听还有什么办法。
小贩不紧不慢道:“婆婆你可以把孙儿送给千金堂黄印谦黄老板瞧瞧,据说他可以联系住在雪山里的仙人,若是你孙儿骨骼仙秀奇韵,说不定可以去拜仙人为师,那小小寒骨症不是随手而去吗!”
张锄握紧拳头,这和黄印谦差不多的说法让他怒从心来。
小贩又道:“黄老板乐善好施,实乃大大的好人,别看雪莲丸卖得贵,其实是因为其中雪莲成本太高,黄老板分文未得。不怕告诉你们,小女已在雪山仙人身边侍奉三年了。”
张锄听了这话,只觉热血上脑,当众大喊:“不是寒骨症,是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