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这天中午，叶婷红一觉醒来，已经3点了，按计划，雨晴得睡到4点半，叶婷红决定用这段时间给雨晴包猪肉青椒馅饺子，猪肉还是初冬时节，父母从农村送来的——因为是纯天然食品，成了雨晴的“贡品”，蒋宇建和叶婷红舍不得吃上一口。饺子包了一半，叶婷红突然接到强强的母亲刘颖娟的电话：“叶婷红，别提了，我办了一件蠢事。”
叶婷红笑问：“什么事儿，竟然蠢了。”
刘颖娟说：“你记得不怎么和咱们一起玩的——团团、团团她奶奶吧。我看团团穿的衣服破旧，就想把我们孩子强强的衣服给她几件。我回家后，挑了几件较好的衣服送过去了。我还给团团买了一些小吃。你说怎么了？”
“怎么了，这不挺好的吗！”叶婷红笑着说。
“别提了！”刘颖娟说：“嘿！第二天，团团的奶奶把衣服给送回来了，还给我们强强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还给拿了很多水果，我都叫不上来名。团团的奶奶的举动令我吃惊不已。我想是我的强行捐赠的行为伤了团团奶奶的自尊，团团的奶奶打肿脸充胖子，硬是在我面前找回自尊。”
叶婷红边听边笑。
刘颖娟仍然喋喋不休地说：“但是，我说啥没有想到团团家的生活条件会比我家强。今天，我骑电动车带强强回家，在咱们小区里看见团团的奶奶送团团上了一辆私家车，看样子那车得有30多万元。我问团团的奶奶：‘这车是谁的？’‘团团她爸爸的。’团团的奶奶漫不经心地说：‘团团她妈妈正在学车本呢。她要买一辆10多万元的车以后接送团团上幼儿园。’回到家，我心里麻烦得要命。就给你打电话了。你说这个老太太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她家的情况呀？”
叶婷红坏笑道：“那你问人家了吗？”
刘颖娟后悔莫及地说：“没有！”然后不服气地说：“你说，团团奶奶住的房子连地面都没有铺。我想，她家一定没有钱。没想到，团团的爸爸不但还有一幢房子，而且有一辆豪华轿车，而且还想买一辆10多万的轿车！你说我愣不愣？”刘颖娟自责道：“你说我办的是什么事儿呀？我一个骑电动车的竟然可怜起人家开豪华轿车的了。哎——好麻烦。”
叶婷红笑得把刚洗好的青椒碰到菜池子里，捞了好几次也捞不上来，索性蹲在地上大笑。
“你说我可笑吧？”刘颖娟苦笑道。
叶婷红把青椒放到案板上，安慰道：“你做了善事，会得好报的。善有善报嘛。再说，你这不也揭了自己的底儿吗?”
“你不要拿我开涮了。我又出什么丑了？”刘颖娟警觉地问。
“这说明你善良呗。因为这一点，我就应该和你近一步相处了。”叶婷红郑重地说。叶婷红没有想到事事与自己相比的刘颖娟竟然还有善良之心，而且做了这么让人忍俊不已的善事。
“我做了这样的事，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憋了这么长时间，快把我憋出病了，我突然感觉你是我的倾诉对象——只有你可能不取笑我。我就从王铭芳那儿问到了你的电话。”刘颖娟感慨颇深。
“取笑什么呀！我佩服你还来不及呢！”叶婷红说完，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一想可能又不小心伤到刘颖娟的自尊了，便笑了起来，“怎么，又伤自尊了，我是真的佩服你的。你可不要因为这次行善不成功，就不再行善了呀！”
“得到这样的安慰，我已经满足了。”刘颖娟叹了口气，询问道：“你说，以后，我是不是不能随便帮助别人了？”
叶婷红笑着说：“只不过，下回要考察考察，用话语试探试探。”
“这回，我是长记性了。”刘颖娟感慨万分。
“我早就长记性了。”叶婷红笑着说：“只不过没有你受的打击大。”
“你也有？”刘颖娟顿时感觉叶婷红亲近起来。
“我们两口子在其他方面省，但是在孩子吃喝上，从来不节省，特别是买水果。我们下楼，一定要给孩子带点水果。”叶婷红说：“每次我们孩子吃水果时，团团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样子很可怜，我就每次给她分水果吃。”
“我也给她吃过水果。”刘颖娟激动地说。
“你先听我说。”叶婷红说：“给了三五回水果。突然有一天，团团的奶奶，也是提着一大堆水果过来看我。”
“是不是台湾水果？”刘颖娟猜测道。
“不是。”叶婷红说：“那些水果，我都能叫上来名字。只是，都是反季节水果，很贵的。”
“后来，你就不给团团水果吃了？”刘颖娟也知道了叶婷红在楼下不给团团水果吃的微妙变化。
“嗯。”叶婷红说：“我就觉察出来，团团家一定比咱们富有。我干脆把事先准备给团团的一些雨晴穿过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
“看来，以后你就当我的行善顾问吧！”刘颖娟笑着说。
“好。顾上问，就问问？”叶婷红笑着说。
刘颖娟在电话那边笑。
十三
“雨晴爸爸。雨晴爸爸。”蒋宇建走过小区的甬道，刚要拐上通往自家单元楼的小路，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一回头，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长发女子向自己跑来。
“蒋宇建！你——”王铭芳拉住蒋宇建的手，抬头看了看蒋宇建的楼房，马上放下手。
“你！王彩虹——”蒋宇建伸出手，刚要握王铭芳伸出的手，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家楼房的窗户，马上把手放到裤兜里。
“我的QQ呢称‘彩虹桥’，你上夜班的时候，把我加为好友。我妈领着孩子在前面走呢。我家住在最后那幢楼里。”她说完，转身就走。
蒋宇建望着红颜知己王彩虹匆忙远去的身影笑了笑，“还和从前一样，办事利索，女强人的模样。”王彩虹6年前从这个城市前往南方打拼，第二年，他们便失去了联系——这年冬天，蒋宇建与叶婷红相遇——这些年，王彩虹是怎么过的？蒋宇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感慨造化弄人，将他们两个人分开，又安排他们进了一个小区，蒋宇建为自己能和王彩虹住在一个小区，而兴奋不已。
蒋宇建打开家门，雨晴一下抱住蒋宇建的腿，无助地说：“我非常可怜，要哭！”说着嘴角一抽，眼泪就流了下来。
蒋宇建一把抱起雨晴，转身关门，把他和红颜知己王彩虹的故事关在了门外。
“为什么哭了？”蒋宇建亲了一口雨晴，把她放到地上，开始脱鞋。叶婷红正在厨房做烧茄子，忙得不可开交。
“我妈骂我，不让我过去。”雨晴撅着嘴说：“我好可怜。”
“又告状了。”叶婷红嗔怒地指了指雨晴，笑着对蒋宇建说：“我怕油烫着她，让她一个人去客厅玩。她非得往厨房跑，我就骂了她。”
“小心点。别说着话把自己烫了。”蒋宇建提醒叶婷红：“我和雨晴玩儿，你就别分心了。”
晚饭后，雨晴拉起正在床上休息脖子的蒋宇建——蒋宇建的脖子最近疼得厉害，有患颈椎病的可能。蒋宇建，每天一有空就要倒在床上，枕着叶婷红给买的保健枕头躺一会儿。
“爸爸，你拉我上去。”雨晴说着伸出双臂做出向上提东西的姿式。蒋宇建知道雨晴又要让他和她做游戏了——这是最近1个月来雨晴每天必做的游戏。蒋宇建双手拉着雨晴的双手，蒋宇建用力向上一提，雨晴身子向上一蹿，雨晴的双脚便踩在蒋宇建的胸口上，然后，雨晴向上挪动双脚，双脚踩着蒋宇建的双肩，这时，雨晴高高地站在蒋宇建的身上，咯咯地笑着，居高临下地观赏着。蒋宇建带着雨晴在屋内走动上半分钟，再去阳台转上半分钟，让雨晴看看楼下的风景。这是个高风险的游戏，整个游戏过程中，蒋宇建一直紧握着雨晴的双手。蒋宇建一感觉自己有些喘了，便马上向卧室走去，到了卧室，蒋宇建把雨晴轻轻放在床上，“爸爸累死了。”说着就躺在雨晴身边喘着粗气。
“爸爸，我还要上去。”雨晴推蒋宇建起来，咯咯地笑着，仍然处在兴奋状态。
这时，手机响了，蒋宇建以为是夜班室打来的电话：自己写的稿件有了问题，值班编辑打电话核实情况。
蒋宇建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便走向卧室，躺在枕头上养护脖子。
“喂。蒋宇建，你忙啥呢？”对方一副非常熟悉蒋宇建的样子，也不自报家门。
“在家呢，哄孩子。”蒋宇建也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但是，不能确定是谁：“你是谁？我听不出来。”
“我——李嘉鹏。”
“啊。”蒋宇建不冷不热地说，“听出来了。”蒋宇建一听是大学同学李嘉鹏，就想挂了电话。蒋宇建虽然和他住在同一个城市，相隔七八里路，却形同陌路，一连两三年见不上一面，一年也不打一个电话。蒋宇建和李嘉鹏上大学时睡觉都睡一被窝，毕业后，爱好剪纸的李嘉鹏开了家剪纸店，蒋宇建一遇到相关书籍，就买了给他送去。后来在蒋宇建的带领下把作品放到市里的高级宾馆摆放，后来发展到一幅作品卖到1000元的价钱。当初，蒋宇建买房时向他借钱，他说家里有钱，他得和媳妇商量一下，当天下午他给蒋宇建打电话，说他媳妇不同意把钱借出去。蒋宇建这个生气，心想：你不借给我钱，就不能想个委婉的借口吗，为什么要这么直白地拒绝我——钱是有的，就是不想借给你！此后，蒋宇建不但不和李嘉鹏联系了，也很少与其他同学联系了。
蒋宇建心想，今天李嘉鹏打电话想说什么呢？
“你有什么事儿”蒋宇建开门见山地问。
“没啥事儿！”李嘉鹏笑着问：“你还在报社上班吧？”
“是。”蒋宇建想尽快结束谈话。
“你还是记者？”李嘉鹏一副质疑的口吻。
“是。”蒋宇建回答完，蓦地想起前些日子，同学之间流传蒋宇建被单位解除聘用合同的传闻，李嘉鹏是想过来试探虚实的。
“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李嘉鹏问。
“两千多点儿。”蒋宇建实话实说。
“有点少了。”李嘉鹏说：“我上个月收入最少了，旅游淡季，还收入了6000元。”
“你还有事儿吗？”蒋宇建下了最后通牒，谎称：“我值夜班，马上去单位呀！”
“没有了。”李嘉鹏一副满足的口吻，说：“这是我的新手机号，以后多联系。”
蒋宇建使劲按了一下挂机键，气愤地说：“你挣多少钱关我屁事儿！”
刚才的对话，叶婷红都收在耳中，看着蒋宇建生气，她安慰道：“以后，他再给你打电话，你就说正忙着呢，然后就挂电话，省得他刺激你。”
蒋宇建点了点头，恨恨地说：“这个李嘉鹏！”
蒋宇建突然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叶婷红说：“我得去单位一下，有个曝光面包店生产车间紧挨厕所的稿子明天见报，我得去单位核对一个相关数据，这个稿子的材料就在办公桌上。”
“你早点回来。我和雨晴不等你了——我们先睡了。”叶婷红翻过身继续给雨晴讲《小猴子摘桃》。
蒋宇建感觉脸红了，耳朵在发烧。这是他和叶婷红结婚以来撒的第一谎——他是要去单位上网和王彩虹网上QQ聊天，想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