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W:450|H:352|A:L|U:http://www.*****.com/?chapters/20125/29/2335534634739031811680369709040.jpg]]]
(十七)
楚潭的房子是安德鲁给他租的,虽然他姑夫的家大的足够住下他,可他执意要一个人住,因为他喜欢自由。安德鲁拗不过他,只好依了他,在离他学校不远的地方为他租了间房。只有到吃饭的时间,他才去姑夫家,不过大多数时间,他都只吃快餐。
安琪是他这个小小的家的常客。安琪几乎天天呆在他这,帮他打扫房间,帮他做一切事。因为从小到大,在安琪的心里除了她的表哥,再没有容纳过任何一个男人,尽管追她的男孩子起码有一打。而楚潭呢?从小到大,他只把安琪当做他的妹妹。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今天是星期天,楚潭坐在他的小屋里,桌上堆满了医书:解剖学、营养学、血液、循环、心脏、皮肤……要命的人体构造!要命的细菌培养……他心里没有医学,奇怪自己怎么会去考了医学院。他也不知道凭自己这块料,怎么能成为好医生?解剖的时候需要头脑清晰,把一具尸体当一件艺术品。他还记得,第一次解剖人体,他冷静的用刀子划下去,冷静的拿出内脏,教授对他赞不绝口,同学们都羡慕他的镇定。但是,一下课他就冲进洗漱间去大吐特吐,足足有一星期他不能吃肉。事后,他只对安德鲁说过一句:
“我相信,我是个自制力最强的人,我能控制自己,不允许我情感上的弱点暴露出来!”
现在,楚潭坐在他的书桌前面,他并没有研究自己的功课,推开所有的书籍,他在一张稿纸上乱画着。他心里想:不行!我够窝囊了!我太窝囊了!今晚,我必须扭转这种局面,我必须表明自己。
他站起身来,抓起了外套,大踏步地冲出门去。几分钟后,他来到了安德鲁的家。最近一段时间,他跑姑夫家跑得最勤。以前也没觉得什么,可现在像有一块无形的吸铁石,带着强大的吸力,就把他往姑夫家吸去。每次到了姑父家,安琪笑脸迎人,姑夫嘘寒问暖……而百合呢?百合是难得一见的,除非到吃晚饭的时间,她决不下楼,吃饭时,也目不斜视。她难得一笑,难得说话,更难得看他一眼。他的存在与否,好像都与她毫无关系。可是,他已经在一日比一日更深切的渴望里,快要爆炸了。怎么有如此冷漠的女人?怎么有如此固执与孤独的女人?怎么有如此可恶的女人?怎么有……老天!他狠狠地吸气,怎么有如此灵性的、典雅的、飘逸的、脱俗的、楚楚动人的女人!他快要疯了,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带着长久以来的压抑、带着种毅然的决心、带着种郁闷与恼怒的迫切,他又来到了姑夫家。
安琪正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赤着脚、盘着腿,垂目观心、双手合十的坐在沙发中间,楚潭惊奇的看着她,问:
“你在干什么?”
“打坐啊!瑜伽术的一种。”她笑着叫,跳下地来,直奔到他身边去,看了看表:“你迟到了,你说好三点钟来,现在都快四点半了,你这人怎么如此没有时间观念?等的我急死了,满屋子乱转,转得爸爸头疼,爸爸说,如果你心烦,这样子盘腿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杂念,就不会烦了。所以,我就在这儿‘打坐’!”她一口气,像倒水似的说着,声音清脆明亮,像一串小银铃在敲击。
他咬咬嘴唇。
“有效吗?”他问。
“什么有效吗?”
“打坐啊!”
“没效!”她睫毛往上一扬,双眸澄澈如水。
“怎么呢?”
“因为啊——因为——”她拉长声音,瞅着他,笑意在整个脸庞上荡漾。“因为我‘心有杂念’!”
他的心跳了跳,望着安琪,望着整间客厅,客厅里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显然,大家都有意避开了。至于百合,百合不到吃晚饭是不会下楼的。他望着安琪,那么甜甜的笑,那么温柔的眼睛,那么羞答答而又那么坦荡荡的天真……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卑鄙透了!楚潭啊楚潭,他在心中呼唤着自己,如果你利用这样一个纯洁无邪的女孩子来做“桥梁”,你简直是可耻!既可耻又卑鄙!你怎能欺骗她?怎能让她以及每一个朋友亲戚都误解下去?你该告诉她,你该对她说明……或者,他的心更加疯狂的跳起来——或者,她会帮助你!她是那么善良、那么热情的。
他瞪着她,那样急切而热切地瞪着她,带着那么强烈那么强烈的一种渴望,安琪被他看得面红耳热,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你干什么?”她推推他。有五分害羞,有五分矫情。“又不是没看过我,这样直勾勾瞪着人干什么?”她用手指绕了绕发梢。“觉得我和平常不同吗?我早上去烫了头发,剪短了好多,你喜欢吗?”
抱歉!他想,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换了发型。
“怎么不说话呢?”她再推他。“你今天有点特别,神秘兮兮的干什么?”
他深抽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脸色变得又严肃又郑重,他的声音却吞吞吐吐的。
“安琪,”他嗫嚅着:“我——我有些话要跟你讲,你——你坐下来,好吗?”
她坐了下来,紧挨在他身边,她的眼睛里燃满了期待,嘴角噙着笑意,整个脸庞上,绽放着青春的喜悦,和幸福的光彩。他瞪着她,说不出话来了。
“说呀!”她催促着,闪动着眼睑。
“安琪,安琪……”他咬紧牙关,磨牙齿,他真恨自己,很简单的一句话:安琪,咱们只是兄妹,大家都不要陷进去……不好,不如直接说:安琪,我爱的不是你、追求的也不是你……也不好!他转动眼珠,心乱如麻,嘴里又吐不出话来了。
“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她低低的、好低好低地问;柔柔的、好柔好柔地问。她的面颊靠近了他,发丝几乎拂在他脸上。“你说嘛,说嘛!你是属狮子的,狮子怎么变得这样畏缩起来?你说嘛!”她鼓励着。
“我不属狮子,”他轻哼着。“我属蜗牛。”
“属蜗牛?”她又怔了。“为什么属蜗牛?”
“脑袋缩在壳里,没种!窝囊!”
“怎么了?”她伸手摸摸他的手背:“你生气了?是不是,我感觉得出来,你在生气!”
是的,他在生气,生他自己的气,生很大很大的气。他咬嘴唇,皱眉头,满面怒容。她转动着眼珠子,悄悄的打量他,她那温软的小手,仍然触摸着他的手背。
“安琪,我……”楚潭深抽了口气,要命!怎么说不出来呢?他定定的望着她,她的脸更红了,眼睛更深了,嘴角的笑意醺然如醉了。他困难的咽了咽口水,正想说什么,有阵“叮叮当当”的小铃铛声震动了他,他转过头去,一眼看到有一只长毛小白狗嘴里衔着个毛线球从楼梯上飞奔而下,浑身的毛都飘飞起来。
而百合,难得一见的百合!正紧迫在后面,嘴里不住口的轻呼:
“雪儿,别跟我闹着玩!把毛线还我!雪儿!雪儿……”她猛地收住了步子,看到那亲亲热热挤在一块儿的楚潭和安琪了。她呆了呆,返身就预备回楼上去。
楚潭迅速地跳起身子,像反射作用一般,他窜过去抱起了地上的雪儿,走过去,他把雪儿递给她。百合伸手接雪儿,立刻,她大吃一惊,因为楚潭已经飞快地握住了百合的手腕,雪儿和楼梯扶手遮着他们,他把她的手握得好紧好紧,握得她痛楚起来。
“安琪,”楚潭叫着,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要支开安琪!他的嘴角有些发颤,他的心狂跳着,他觉得自己卑鄙极了。但是,他知道,他如果放走了这个机会,他可能永远没有机会了。那狂猛的心跳和发疯般的热切把他浑身都烧灼起来了。他大声地说:
“你能不能去给我冲一杯柠檬汁?我来你家半天,一口水都没喝着!”
“噢!我忘了!”安琪天真地叫着,喜悦和幸福仍然把她包围的满满的,她根本没发现那站在楼梯口的两个人有任何异状。跳起身子,她就轻快奔进厨房里去了。
“放开我!”百合低声说,恼怒地睁大眼睛。“你在干什么?”
“明天下午两点钟,我在埃菲尔铁塔下面等你!”他压低声音,急促的、命令性地说:“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你一定要去!”
“你明知道我不会去,”她静静地说:“我也不想听你任何话!你该对安琪认真一点!”
“你明知道我从来没有对安琪认真过,你明知道我每天为你而来,你明知道我混一个下午只为了晚上见你一面,你明知道……”
“不要再说!”她警告的。“放开我!”
他把她握得更紧。
“如果你不答应明天见我,我现在就放声大叫,”他一下午的犹疑都飞了,他变得坚定果断而危险。“我会叫得满屋子都听见!我要把我对你的感情全叫出来!”
她张大眼睛,不敢信任地瞪着他。
“你疯了!”她说。
“是的,相当疯!”他紧盯着她。“你去吗?”
“不!”
他一下子放开了她的手,转过身子,他张开嘴就大叫了起来:
“我要告诉你们每一个!我……”
“住口!”百合抱紧了雪儿,浑身颤抖着,脸色白得像纸。“住口!我去!我去!”
他回过身子来,眼底燃烧着火焰,他威胁性地说:
“如果到时间你不去,如果你失约,我还是会闹到这儿来!不要用安抚拖延政策,你逃不开我!”
她的脸更白了,她瞪着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和惊惶。她的嘴唇微颤着,轻声的吐出了一句:
“你是个无赖!”
安琪奔了回来,有些紧张地问:
“是你在大叫吗?表哥?你叫什么?”
“没事!”楚潭回头对安琪说:“雪儿咬了我一口,没事!你还是快些帮我弄杯柠檬汁吧,我渴死了!”
“噢,我在切柠檬呀!”安琪喊着、笑着,又奔回了厨房。
百合看着这一幕,安琪消失了身影时,她盯着楚潭的眼光变得严厉而愤怒。
“你不止是个无赖,而且是个流氓!”她说。
他动也不动地站着、继续盯着她。
“明天下午两点钟,在埃菲尔铁塔下!”他再肯定地说了句:“不管你把我看成无赖还是流氓,我会在那儿等你,你一定要来!”
她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她抱着雪儿转身上了楼。
这天晚餐桌上,百合没有下楼吃饭,虽然安德鲁下了命令,女佣带回来的仍然只有一句话:
“她说她不舒服,她坚持不肯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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