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下，莫雪华如飞鸟般掠过紫禁城高耸的东北角楼，淡紫色的睡衣下摆在夜空中轻轻飘动，雪白的赤足点在城墙内一株高大的柏树树梢上，韧性十足的树枝微微一沉，少女便在空中随着惯性一起一伏，随即借着树枝上弹的力量原地单足回旋，转身向着来的方向看去。酒绿灯红的城市中，虽然已是夜里十一点，五颜六色的车流依然如游龙般地倏忽来去；对面咖啡店前浅黄色的灯光下，娇小的女孩踮起脚尖，把胳膊环在身材高大的外籍男友颈上，梦呓般地在耳边说着悄悄话；红墙外的法国梧桐下，慈眉善目的胖和尚双手合十，向着这边微微而笑。
“不好！”猛然间心生警讯，虽然法元和尚只闲庭信步般向前迈出一步，莫雪华左手拉住鬼魅般附在身后的江心月，右手斜斜抬起并指成剑，由左肩向右下方划出一个圆弧，血红色月牙剑气撕裂空气带着一声尖啸向已踏上松枝的法元扑去，自己亦借着反力拉着江心月向后倒跃而出，此时江心月已恢复了本来面目，轻飘飘地宛如没有重量般随着莫雪华在空中向后倒飞，落在园林中小湖的一块太湖石上。当地一声大响，法元双臂的月白色僧袍各飘了一截衣袖下来，露出金闪闪的两条胖胳膊，竟是以“金刚臂”与血红剑气硬拼了一记。望着微微皱眉的法元和尚，江心月突然灿然一笑，宛如百花齐放，香气四溢中，四周的虫吟声刹那间一齐消失，寂静中似乎有天籁般的吟诵声响起，细细听来，却是一群稚童读书之声。
“善哉，善哉。”法元再次踏出一步，却是落到地上，不再对着二人步步紧逼，“虽是天魔法相，却有万千慈悲，二位是逍遥魔境中人么？”
“臭和尚，要打便打，哪来这么多废话！”莫雪华银牙紧咬，放开拉着江心月的左手，右腿弓步力蹬，脚下的石头咔嚓一声裂成数块，石屑飞扬中，莫雪华身形如电般前冲，左手一拳击在法元同样挥出的右拳上，两人皆是身形一晃，随即砰砰砰之声大作，电光石火间，两人竟是拼了数百拳。
“姐姐，快回来，不要与这和尚硬拼。。。。。。”眼看着法元双拳渐渐泛起金色，江心月焦急万分，“那和尚，我等滞留在人间也是为了修行，未曾害过人。出家人慈悲为本，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既是修行，又何必心有牵挂，留恋这十丈红尘。”法元挥手挡开莫雪华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两位若不听良言相劝，世间欲行降妖除魔之事者又何止老衲一人。”
“心月，不用跟他多说。”莫雪华打发了性，乌黑的短发在劲风中飞舞，猛然仰天一声尖啸，绿油油的骷髅幻影在头上诡异地闪过，本已风驰电掣的身法顿时快得只剩下一片虚影在四周闪来闪去，似是十几个莫雪华同时出手，一时漫天拳风腿影将法元笼罩在内，胖和尚干脆双手合十不闪不避，任凭莫雪华的拳头叮叮当当击在身上，竟发出金石之声。
“金刚护体神通？”莫雪华收手后跃，活动一下被震得发麻的双臂，露齿一笑，“比起圆光老秃驴，你的护体神通还差得远。。。。。。再接我一招天谴！”
“女娃儿过奖了，圆光大师乃是佛门前辈高人，岂是我等后辈所及。”望着高高跃起在半空中的莫雪华双手中无端现出黑绿色光团，下一刻法元的脸色大变，右手金光大盛，抬起后向前上方虚按，“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江心月就觉得身上一沉，周围的空气也仿佛一时凝滞，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勉力抬头望去，空中的莫雪华仿佛静止了一般，唯有手中越来越强烈的绿色光华，伴随着浓烈的黑气仿佛有形有质一般缓缓向外绽放。法元的左手早已抬起按在虚空中，一滴滴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自光头上滚落下来，啪啪两声，脚上的麻鞋竟是生生绷断，脚下的青石地砖也已现了裂纹。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江心月忽地悠悠一叹，“我等虽欲乘风而去，却放不下这千里婵娟，人间冷暖，世外虽亦有青天明月，敢问大师，自己的心中牵挂可能放下？”
轰隆一声，脸盆大小的黑绿色光团重重砸在法元脚边的地面上，碎石乱飞，势道虽猛，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只是烟尘散去后，地面上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紫影一晃，莫雪华竟是退了回来，双手捧心一脸苦相，“大姐，你下次施展天狐问心诀时提前说一声好不好，冷不防听这么一句好彷徨啊，还让我怎么打下去。。。。。。５５５５５５。。。。。。”
“放得下？放不下？”法元原地呆立良久，颓然盘膝坐下，回首往事低头合十喃喃低语，“三十年前我怜世人多厄多难，世人却以我为厄为难。。。。。。孰为因，孰为果，却教和尚如何度人度己。。。。。。苦，苦，苦！难，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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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老和尚挺可怜的。。。。。。”望着简凡和管竹扶着法元远去的背影，秦晓雯叹口气，良久不闻有人搭腔，转头果然看到管弦一脸痴呆地盯着江心月猛看。
“行啦，醒醒吧，该回家了。”莫雪华不耐烦地一把推开管弦，拉起江心月就走，“秦小妞，回去告诉你们连大处长，少成天介派人跟我家墙根底下鬼鬼祟祟蹲着，有那功夫还不如先把自个家门先看好了，甭动不动就往外溜精神病人。”
“你胡说，谁鬼鬼祟祟了？”秦晓雯被指摘得满脸通红，一把将正想跟着走的管弦拉了个踉跄，“姓莫的，我问你，你爸哪去了？他不是保证过不离开燕京吗？怎么你这边打得天昏地暗，他也不出来管管？”
“我爸一般到十点就睡觉了。”莫雪华头也不回地跃上城墙，“再说这种小人物还要他亲自出手？要不是你们来，姐姐我一样打得他落花流水。”
“拜托你下次撒谎的时候专业点。”秦晓雯望着莫雪华的背影冷笑，“被法元和尚从南二环追到紫禁城，是人家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吧？要不是认出你俩来自逍遥魔界，你觉得自己能在大势至真言下走几招？你爸要是在家的话，还用得着这么玩命地跑路？”
“我也拜托你睁大眼睛仔细瞧瞧。”莫雪华跳上江心月的青鱼剑，转头看看秦晓雯，“就你这眼力，居然还是侦查室的。。。。。。峨眉弟子要是都像你这样，早就被混沌魔军杀上云海金顶了。”
“你！”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青色剑光，秦晓雯气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憋了半天的怒火无处宣泄，转身对着管弦拳打脚踢，“死弦子，臭弦子！看到我被人欺负也不说话，就知道看美女！看美女！看你妹啊！”
“老婆我不敢了。。。。。。”管弦抱头鼠窜，一不小心和秦向轩撞了个满怀，顿时抓住了救命稻草，“伯父，你看晓雯又欺负我。。。。。。”
“又干什么？”秦向轩让过管弦，不满地看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秦晓雯，“晓雯别闹了，俩人都快结婚了，怎么还这么没正形，成天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爸，咱能不监控那个莫言嘛。”嘴巴一瘪，秦晓雯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自从三室接了这任务，我就没一天消停过，您看看他家周围，神仙妖魔什么都有。每次都是硬着头皮盘问，可心里真的很害怕。辛辛苦苦好几个月，结果他家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居然都不领情。。。。。。５５５５５５我想回峨眉山了，我不想干了。。。。。。”
“晓雯，晓雯，你别哭啊。。。。。。”看着自己女朋友哭得梨花带雨，管弦慌了手脚，看着秦向轩不搭理他们转身径自走开，赶紧上前把秦晓雯搂在怀里轻声安慰，“老婆，没事，这个月你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一切有我呢。”
“好厉害的九地腐仙之力。”秦向轩走到青石路面的黑洞旁边，弯腰捡起一块碎石，随手一捏，石块竟如干面包般碎成了一地黑渣，“莫言罗兰之女，果然非同小可，只是逍遥魔界中人，怎的竟能用出混沌魔界的魔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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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怡。”莫言第九百九十九次在识海中呼唤，终于听到淡淡的一声“什么事？”
“我们该走了。”莫言躺在寒鸦林外的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棵草茎，看着天边绚丽的晚霞，“再不回去，燕京那边怕是要出乱子。”
“能出什么乱子。”舒心怡没好气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你家那个蛮横丫头一身横练功夫，下手又黑，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你还担心什么。”
“我就是怕她下手太重。”莫言苦笑，“这世上除了罗兰，怕是连我的话她都视若无睹。好在雪华还算讲几分道理，又不喜欢多管闲事，只要不是犯到她头上，一般谁都懒得搭理。怕只怕有些人按捺不住跳出来玩阴的，那丫头对这种事从来就是一个字：杀。眼红起来，看谁都是一堆肉。万一下手没个分寸，再把六处的人宰上几个，场面可就真没法收拾了。这样你这蜀山仙女还怎么嫁给我这邪道魔头？”
“呸，谁要嫁给你了。”听到舒心怡明快的笑声，莫言知道她终于消气了，“心月刚才发了个短信过来，雪华跟法元和尚在紫禁城大打出手，幸好那个精神病和尚心眼也实，被心月暂时压下了魔障。”
“法元大师怎么会离开六处？”舒心怡顿时紧张起来，“他一向深居简出，从来不往远跑。这次一反常态，其中肯定有什么缘由。”
“现在还不知道。”莫言挑起眼角，斜斜睨天，夕阳之下眼睛一片血红，“回去以后先把这个缘由找出来。。。。。。既然有胆量挑衅，就应该知道后果。虽然我曾立誓百年之内不再杀人，却不知某些人可曾想到，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