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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经过一天两夜的舟车劳碌,我在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清晨重回故乡的怀抱。走前我没通知任何人,所以自然没有任何人来欢送我,只有那团被我收拾利落的行囊,仍在痴痴等着和我结伴同行。

下火车后,我在车站对面的小吃店要了一碗板面和两个烧饼,我清楚记得以前我很喜欢用这两样东西去填饱肚皮,这种廉价的幸福感并不会因为我离开多久或是手中宽绰后就会发生改变。

我在雨中拦了一辆计程车,然后轻车熟路的对司机说出了我家的位置。在我阔别三年以后,再次回到故里时,豁然发觉这里的路比以前宽了一倍,楼也比以前高了一截,这种变化使我在车里不由自主的频发感叹,我惊讶着快三年的时光竟使城市发生如此大的变化,那我娘是不是也变了呢?我想如果时光再走过三年,那唐薇是不是也会和她的城市一样对我来说早已陌生呢?以前唐薇说爱情就像大海,有股波澜壮阔的美。我告诉她,如果爱情真是大海那可就麻烦了,因为如果在爱情里丢掉东西,那你就永远别期望再捞回了。

我在火车上的一天两宿都在思量当时的决定,如果当时我再大胆一点,唐薇会不会和我一起走呢?但我却选择了一种自认最温和的方式去冷处理这段感情,我日后是否会后悔?我这半生都在困惑两件事情,得寸进尺和见好就收,大多数人也和我一样,都会掌控不好火候,人们总是在该倔强的时候却脆弱了,该收手的时候又放纵了。

当我再次见到我娘时,她的头发比从前白了多一半,额头处那几道弯曲的皱纹,带走了她曾经的美貌,留下了如今的忧伤。我娘在见到我后没掉一滴眼泪,反倒是我回想起过往光景时,泗涕滂沱了起来。

在我娘眼里丝毫没因这些年我置她于不顾而产生怨恨,而我留下的泪水多是我对年少草莽的忏悔,我想我应该哭的再大声点,因为值得我去悔恨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娘轻柔拍打着我的后背,我顿时觉得世间任何事情跟家比起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我娘的手似乎有着一种魔力,可以抚平我的各种情绪,使我此刻变得安详平和。

我回来后听闻杨小胖也不在BJ漂泊了,于是我给杨小胖打了电话,但他手机一直处于欠费停机状态。然后我去了他家找他,但邻居告诉我他家已经搬走了,这让我十分吃惊,他搬家怎么没告诉我呢?难道我们的友情已经被时间阻断了吗?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利用各种渠道找他,但一直无果。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我越来越确定也许此生我和杨小胖真的会要天各一方了。这之后我不在把时间浪费在寻找杨小胖的身上了,我觉得如果是真朋友,他终将会回来打听我,就像现在我这样去打听他一样。如若不然,他就只是我的玩伴,并不算患难之交。

我想我总不能坐吃山空吧,虽然年近三十,但为了生存我仍然要再一次打拼。我没有商人的狡黠,也没有工人的一技之长,更没有父母当做靠山,我有的只是一腔热血,这能改变我的生活吗?

而后我报了一个厨师培训班,我的理想是开一间属于我的小饭馆,然后把它慢慢做成大饭店,不但有可观的收入,更主要的是每天都能给我娘做可口的饭菜,而且杨小胖那么喜欢喝酒,终究有一天会不请自来我的饭店里喝酒的。当厨师能完成我一石三鸟的愿望,我想这何乐而不为呢?

在我穿上围裙为了当一名优秀的厨师而奠基时,柴米油盐这些个顽皮的小家伙却总是和我作对,做菜的师傅比我大不几岁,我虚心的跟他学习做菜,可他总是对我唠叨,不是嫌我火候掌握不好,就是嫌我刀工太差,反正他总能编织各种理由否定我的劳动成果,这几度使我灰心丧气,意志全无。我想我是将来开大饭店的人,凭什么被他这样贬低呢,我和杨小胖闯天下的时候,他还没学会给他爹打酱油呢。

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我又重新回到了吊郎当年纪时的那个状态,在烹饪学校里整天无故早退,甚至选择旷课,赋闲在家睡上一整天的觉。我娘看到我又开始了以前的生活方式后,频频摇头叹气,她不忍责备我,但确实还生了我的气。我娘不在理睬我,甚至不在过问我厨艺学的如何,和人相处的怎样,我感到我正在慢慢被社会遗弃,被我娘看不起。我很伤心,确切的说是很无助。

有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爹又拿着扫把追着我打,他嘴里还念念有词的骂我:“你个小畜生,我让你游手好闲,让你吊儿郎当……还敢躲……你看我今天就打死你。”

醒来后我一身汗,两行泪,我想我爹要是能活过来,他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再躲闪了,我很渴望他能再多打我两下,多踢我几脚。我托着下巴,在床上想了很久,突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我以后当不成个人物,我也不希望变成废物。

第二天我早早就去了烹饪学校,然后把很多食材都洗干净放在了盆里,并打了好几盆热腾腾的洗手水,等待着师傅和同学的到来。我起初觉得这是让我丢面子的事情,但现在我竟然觉得很开心,因为我现在已经彻头彻尾的把自己当成了烹饪班的一个普通学员,而不是未来某个大饭店的老板。

我一整天都在聚精会神的和师傅学做菜,我把他说的重点用本子记下来,然后每天回家反复练习。为了强化刀工,我每天都要去切上百斤的菜,等别人都休息时,我就用自己切出来的对比他们的,然后再对照师傅切的分析不足。当我一个人站在一大堆青菜前面时,我发现我是如此的渺小,我再也没了天高任鱼跃的心境,而是不厌其烦的把这些青菜一刀刀切,一遍遍练,我没有了丝毫对未来的浮夸,我明白了踏实才能学好做菜的道理,这一点在我被刀切伤的手指上能看出个端倪。

生活让我像只愤怒的小鸟一样,一次次摔落,却又一次次振翅,我不能和小鸡一样走路,因为我的梦想是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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