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尔哈善在临出发前,派出几骑快驿,提前奔京回报宫里。明里是报喜,可明眼人谁不清楚,这是再替自己邀功呢!宫里在一次发布圣谕,但凡雅尔哈善一行经过各州府,各级衙门要尽己所能,供应一行所需物资,就这样的资助下,还不知累死多少匹优质骏马在途中。
数百人日夜兼程,亏是王降这样武底子起家的年轻人也受不住,何况叶桂这种上了年纪的。雅尔哈善这样的官老爷早就吃不住了,坐了轿再改骑马,来来回回的折腾;但是为了遵循圣谕中规定的时限:三日期限,只能风餐露宿,采取轮流护卫轮流休息,终于在规定的时限内延迟了一天,第四天抵达了皇城根。
第四天,天蒙蒙亮,朝阳依旧羞涩的藏在云层里,老百姓依旧还窝在家里,一大早只有四九城的巡捕五营才起来活动。西便门城门子值夜的轮了班次,新换岗的才开路闸,护城的京师绿旗兵丁,零零散散的站到自己的城门口岗位上,也许是都没睡醒,为了生计,硬生的从暖和被窝爬起来当值。
这时候的散兵游勇,就像是打了败仗,站没站形,百态各出。什么打哈欠的,扣眼屎的,吃油条的,手里的长枪就像是烧火棍子,有拄着的,靠倚着的。个个无精打采。从值所出来像是个武职的官爷,一走一横晃,看见城门楼子边的这群士卒,不禁挑了挑眉,摆出个官威喊道:
“那个.......诶..说你、你...你们这帮子诶,都给爷站好喽。别像起不来锅的粘火烧,要是上官看见,爷有事,你们也别想好喽........站好!”说着往挨个懒洋洋的兵丁屁股踢去。一个长的比较猥亵却不是精明的兵油子,趁机讨好的凑到这个官爷的身边,笑嘻嘻的说:“把总大人...兄弟几个昨个都去倚翠楼了,捧了小棠红的场儿,喝了半宿多的花酒,结果今儿都起来晚了。”
“哦?你小子赌局赢了钱了?”那位把总爷挑下八字眉好奇道。
“小的哪有那造化?!不过属下有个远房亲戚,如今发迹了,在宫里当差混个侍卫,光了宗耀了祖。不是前儿给他娘做寿嘛,虽是远亲,却都在四九城过日子不是,于是就请属下去捧人气,顺道给了属下点零碎花。嘿嘿..”
“呦呵..你小子有运道啊!诶?你小子怎么独独少了找我喝酒啊?”把总爷有些不悦。
“诶呦...我的亲总爷啊!哪里敢不叫您老啊....昨儿看您老人家不是给千总大人娶五房小妾去送贺礼了么,小子怎敢造次。”兵油子一脸的谄媚。
“哼...也是...饶你小子一回。不过,你那个亲戚将来有甚好事提携你,别忘了本官就是。”
“大人对小的之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小的对大人敬仰犹如高山仰止.....(噼里啪啦一堆奉承话省略中...莫非清朝时候就有这句流传千古的名句啦!)”
“别一早就拍马屁!”虽然是训诫着兵油子,可脸上还是笑意很盛,显然马屁很舒服。
“大人,”兵油子忽的降低了说话声,趴耳根子道:“我那亲戚知道我在西便门当差,托我个事....”话没说完,从兵衣的马蹄袖里拽出几张银票,悄悄的塞进把总的袖口。
“嗯?”把总低头斜眼瞅了瞅银票的厚度,大概有十多张了张,估计都是一千两一张的京城钱庄的银票。
乖乖....这把总还没见过个这么多银票,俸银少的可怜,平时捞的油水也就是百八十两最多。那银票像是烫手似的,把总看着眼馋,想拿还不敢拿,不拿还不舍得。
“....数这么多,事儿恐怕不好办吧?”最终还是欲望战胜了理智,把总接了钱,然后挺上道的问事。
“大人呐,小的能让您难做么!就是我那个亲戚求您.....%$#*&....”兵油子不知道在把总的耳边说着什么,之间把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接着就疑惑的看来看兵油子。兵油子对把总点了点头,把总闷声想了一下,叹了口气,也旋即点了点头对兵油子。
随后,把总看了看依然四周静悄无人的清晨,便喊着手下困顿迷瞪的兵卒。
“过来!都给本官站好了。”稀稀伶伶的兵卒站成一排。
“嗯哼....最近兄弟们都很辛劳,当值很尽职!昨儿又放松的很晚没歇够,本官不是不尽人情。现在距开门还有一段时间,给兄弟们放了时间,去值房都迷瞪会,到点了,本官会叫醒你们!”一干兵卒有些懵了,平日里这位上官只会见钱眼开,才能通钱达理;今儿太阳还没从西边出来啊。
看见一帮子傻愣着,把总气了:“你们这帮兔崽子,平日不给你们休息,你们像掉了魂的没精神!现在给你们休息,都傻愣着干嘛?去去!全都进屋迷瞪去....过着村没这店啊!”兵卒才反应过来,管那把总出啥心思,自己能多睡会,谁不乐意啊!呜呀一下,没秩序的冲进值房的土炕上,各个几乎是倒床就着。
兵油子见状把值房的门带上,走到把总身边。偌大的城门口,就只剩兵油子和把总站着,显得很是孤零。
“这么做行么?万一有什么大事耽误了,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啊.。”把总有些心虚。
“大人,没事的。有事还有我亲戚,还有宫里的人顶着呢。”兵油子像给自己壮胆子似的劝慰着。
没消一会,只感到地面轰轰的振动,像有千百劈战马奔驰过来。起初只是微感,后来振动越来越大。各位看官想想是谁?对喽!是雅尔哈善一行人赶到了城门下。几百人急匆匆骑马而来,把城门外造的是土雾滚滚,看不清人。
待到灰雾散去,雅尔哈善率先打马上前,冲着楼门子喊:“里面的人听着,快开城门!”
兵油子和把总在听到响动之后,就登上城楼,想要看清是何人一早进京。
“你们是何人?为何一早进京?”把总摆出官架子。
“我是江苏巡抚雅尔哈善,皇上召我等进京有要事,赶快开了城门。若是耽误,你们性命不保!”雅尔哈善一个堂堂的巡抚,从二品的地方大员,回起话来,自然带着官威。
啊?巡抚!这官老爷大我多少级啊。这门到底是开还是不开呢?把总犹豫了。
兵油子看出把总要打退堂鼓,急忙上前:“大人,我们拿人钱财要替人消灾啊!何况他们来人这么多兵士,万一要是乱党,我们放他们进城,我们就是抄家灭族啊!”
“那.....人家是地方大吏,我怎可得罪噢!”把总又急又恼。
“这样,大人,看他们也没有什么信物或者圣旨,要是有早就给我们看了。就像大人说的,那是地方大吏,不屑与我们交涉。依小的看,对方八成没有可以直接令我们开门的要物,我们就趁机抓住这点,不放他们进城。”兵油子的一番提点,把总也恍悟过来。既然钱拿来就不能吐出去,于是撞了撞胆子,上前大声喊话:
“巡抚大人,你们的兵士太多了。大人不要为难属下,请出示圣旨或是信印,属下看到自然会开门迎候;若是没有,不要怪罪属下得罪大人,属下的责任就是给皇上看好门。”把总说的句句在理,任谁也跳不出错。
就因为赶路匆忙,雅尔哈善把寻找叶桂的圣旨落在抚衙了。雅尔哈善一阵懊恼,气自己粗心,也气守城门的把总。火爆脾气的雅尔哈善脾气一上来,什么骂都出来了。可是任凭他再骂,城楼上的把总和那个兵油子并不所动,还是好言好语的要凭证才放进城。
坐在马车里的叶桂和王降也出来了,先是叶桂温言叙说,给皇家治病,之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人家还是咬紧两字:凭证!眼见雅尔哈善和叶桂都败下阵来,王降只能说好话套关系,想着他们无非要些银两,可是真没料到,把总和那个兵油子还是牛皮一样,又臭又硬!
下面的兵士也骚动了,都是雅尔哈善的亲随兵士,看见自己的主官这样,自己也没光彩。一开始零星的骂骂咧咧,到最后的各式国骂冲着城楼上的那二位。叶桂、雅尔哈善和王降也都郁闷的没招,都急的下落马车,像热锅上的蚂蚁的在城门外的地上转圈圈。
这么大的骂人阵仗,原先在值房内休息的兵卒被惊醒了,三五成群的爬上了城楼。看着自己的把总居然敢顶撞一方大员,都感觉不可思议。以前的把总可没有这么‘正义言辞’,今儿到底是咋了?大伙都在纳闷,也不敢多问,就围在城楼上聚集着。
“围着干什么?去!操家伙守着,若是有人想强进,我们就以谋逆反抗,知道吗?”把总也是下了狠心。
“嗻!”众兵卒拿着长枪,严阵以待。
随后把总拽过兵油子,小声的说:“你赶快去找你亲戚,帮我们想辙,不然我俩都得交代在这!”
“诶!小的知道!”说完急匆匆的跑走了。
双方持续着对峙.....叶桂心急得想去皇宫治病,可就隔着一到城门进不去;而永琮这时候已经进气微察不觉了...
(永琮啊!你要坚持住啊!一定坚持到下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