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闹闹磕磕碰碰的,没到三天的时间一伙愣头青硬就把破破烂烂的馆子给装修完毕,看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古训”的确有道理。看着焕然一新的菜馆,老爷爷激动得说不上话来,激动地行着他那标准的九十度大礼,看着这么多小同志的手都不知道该握哪个。
大家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也着实有成就感,大棒子人也跟着瞎攥着激动劲儿痴站在门口抬头瞻仰“老鱼头菜馆”的招牌,像仰望毛爷爷似的。还是老爷爷回神快,说是大家辛苦了这么久,他要好好犒劳大家一番,他这就把自己的拿手绝活“红烧鱼”给秀出来。
红烧鱼是家家户户都会烹饪的寻常菜肴,不比食材珍贵,工序复杂的稀罕菜,但真正能把一道普通菜烧得不普通,让人回味无穷,才是难得一见的真本事。
老爷爷众星拱月般被一帮熊孩子围着观摩做鱼,不懂的也眼睛瞪老大,图个新鲜热闹。黄珊不仅眼睛瞪得大,还时不时地微笑,满是甜蜜的表情,看得把她当男人的任游一慎一慎的。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她肉呼呼的小手已经被另一双坚定的大手紧紧牵引。会做菜的如晓珑站在一旁决不放弃可以任何可以偷师的机会。老爷爷的菜有他的独特之处,所以做法习惯可能不尽相同,晓珑隐隐还是觉得不对头,至于究竟是哪里,她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
美食电影里面的场面虽是有夸张的成分在,但做菜其实表演般精彩,大家叹为观止,都说做菜也是一门艺术。
任游又开始耍嘴皮子:“鱼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条好鱼,它……死得其所。”有人笑那就是达到了效果,他就越是卖力表演,套着《在那遥远的地方》的调调,纵情高歌,“我愿意变成一条小鱼,被我心爱的姑娘轻轻地含嘴里……”潺霏做出退避三舍的动作,大伙儿都当玩笑,没放心上。谁知道,玩笑动作常被用来遮盖真表情。
菜做毕,黄珊用筷子忙不迭用筷子去夹鱼出,不小心烫了嘴,邱枫心疼不已,捧着脸吹嘴巴都不顾及着旁边有人。
“邱大妈,你注意点。”任游心里酸啊,说话泛醋味。邱枫不鸟他,小宝宝般呵护黄珊妹妹。黄珊妹妹嚼了几口,间或脸色暗了下来,疑惑地盯着大家。
“珊珊,怎么?”潺霏夹了一口鱼咽在嘴里,失语。
任游不辨人脸色,还以为她们沉浸在美味之中。赶紧夹了他最爱的鱼尾巴,结果全呸了出来。
色香俱全令人垂涎欲滴的鱼是怪味——怪味鱼。
老爷爷一下全明白了,只用筷子蘸了汤汁点在舌尖上,脸上堆积成壑的皱纹笑成了被挤压的面团,可塑性却不强,僵硬着,成了疯魔状。他抓起盘子举过头顶,奋力吸气,是要砸东西的样子。大家窒住了呼吸,黄珊害怕地躲在邱枫身边。
盘子没有像预料中那样粉骨碎身,它移至老爷爷的怀中,他跪抱着大圆盘用手抓起鱼块往嘴里塞,辣椒、葱、蒜、姜,一股脑地倾泻而入。如此囫囵,刺也不吐,气势悚人。
吴真蹲下来夺他的盘子,老爷爷张开被鱼刺弄得满是血的嘴巴骂他兔崽子,一手直直劈向他,五道红痕赫然显现。任游制住老爷爷的手,让他动弹不得:“我本是遗弃的废物,你们不该管我。没你们我就不痛苦,会平平静静地过一生。”
“你们,你们想要钱,要钱!为了钱,连将行就木的老人也不放过……你!”
他发黄的眼珠鼓出,射向蓝潺霏:“是你!心肠最坏,不得好死!”
“老爷爷,别说了。”吴真双手放在他肩上,想稳住他的情绪。
“不——得——好——死!”残破的怪味鱼摊在地上,它是大家的心,被用刀背敲晕,然后刮鳞,开膛破肚……
何其悲壮,它不是“死得其所”,而是“不明不白”,是被糟践。
不过,一条鱼而已。他们,也算不了什么。
“爸……我是阿辉。”吴真跪下,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上。阿辉,那个为了一己私欲让他爸爸变成“被遗弃者”的人。
为了一个没良心的人,他寒了这么多孩子的。
亲骨血,那是……血浓于水。老爷爷泣不成声,吴真的衣服湿了大半。
吴真,他又何尝不想要这样的父亲。严厉对待,至少不是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