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潺霏盯着天花板,异常地精神,口干。便用搪瓷的碗盛了白开水放在床头,受不了了喝一口,有时候倒些水到手心里,蘸了往鼻子里滴。躺在床上又觉毯子盖得不恰当,扯扯被角,调整姿势。捣鼓了大半个晚上才睡了去。
她睡得浅,作个折子戏般的梦就醒来,闭了眼又是纷乱花花世界,人界、鬼界、妖界。这时,墙上的时钟都快三点了,她又觉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吵闹。
挫败地坐起来,头埋进膝盖里。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又失眠了。她抬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光脚下了床,从首饰盒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钥匙,走到一个上了锁的柜子前面,细细地开锁,取出一个刻画着鸳鸯戏水的黄花梨盒子,打开——一串紫水晶的手链,圆鼓鼓的,玲珑可爱。
她戴好,把自己裹进毯子里也不怕热,安心地睡了。
夏天天亮得早,她也起来得早,离女儿起来还有段时间,干脆就出去锻炼锻炼。潺霏跑步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叫叠翠的小山,人不多就觉空气清新,人也舒畅,自由伸展……
一步一步踏上石阶,山路的两旁栽了栀子花,一路芬芳。她停了下来,弯下身来嗅栀子花的香味。就连当做陪衬的栀子花的新叶也绿油油的赏心悦目,她掐下一片叶来,顽皮地在指间转动,中恬淡的笑容亦如山间的花香幽然弥漫……
这片晨光中叶子,落入看惯世事故而沉静的湖水中,有涟漪,一圈两圈荡漾开来,绞碎了温存的晨光。他误会看到的是最美的时光,所以,心动流连。她辞职后的夜晚,他梦到了她,她讲课时开心灵动的眼睛,毅然和校长辞职时倔强的眼睛,早晨起来一心想联系她,却连个电话号码都忘了要,怕是当时谈话太投入了。
他没发出任何响动,是她发现的他。她倏地瞪大那双令人魂牵梦绕眼睛,像是做错事般把手藏到身后,很多人就是这样,羞于别人看到他柔情的一面。
“纪……纪明,早上好,也来锻炼呀。”
“嗯。”
他们结伴爬山,没有说话,也不觉尴尬。山矮,很快到了山顶,视野开阔。叠翠像是个小屏风,把县城分成两个不同的地带,一边你你看到的是青山绿水稻田白鹭悠然自在,另一面这是街道楼房喧闹尘世好不热闹,两人都有相同的爱好,站在高处看下面的香烟盒般的楼房,七星瓢虫般的汽车,蚂蚁般的人慢慢越来越多,越来越不慢慢,新的希望期许爬起来,蛰伏的贪念欲望也爬起来,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他们站在明亮但不暴躁的阳光里专注地看了好一会儿,好像忽略了身旁人的存在,待醒过来的时候却是相视一笑。
上山来的人总爱对着广阔却又拥挤的天空大地鬼吼鬼叫一番,还觉得自己特豪迈。山上住着的人家当然觉得烦,但是同是在顶峰的人却有同样的冲动,不记得昨日还批评过谁谁谁没道德,素质低。
“我们要不要试试。”纪明背着阑干望向水光山色,笑容舒展开来。
没等她的回答,他已经把两只手圈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对着那片净土大声呼号,和他平日里呈现的学究摸样好不协调,却更显纯真。
“想什么呢,一起吧。”
潺霏被他指使推动着,也依依呀呀地叫起来,即使一时兴起地唱起了黄梅戏: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纪明一脸惊诧且激动的夸张表情,作了个正儿八经的揖:“小娘子之声有如黄莺出谷乳燕归巢,婉转动听着实让小生陶醉呀。”
她不禁粉了脸,避开了他些。
“潺霏。”他轻轻的唤她,她连名字念起来都是温柔缱绻的。
“嗯?”
“以后怎么打算?”
“也许开个小店吧,卖自己喜欢的小物什,翡翠镯子珍珠耳环也好,绣花鞋汉服旗袍也行,活物吧,盆栽鲜花就不错。”
“那还来我的学校吗?”
“也许吧,看缘分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电话,难道让我想联系你的时候就在A县下一道通缉令?”
“没带纸笔,怎么办?难道拿片叶子用指甲刻下。”她脸上又露出了小顽童的神情。人家对她稍微好一点,她就松懈下来
“不用。你说,我就记得下。”
只要你说,我就记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