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门宗还没有出现过十四岁破入格物境的天才,老和尚的苦禅脸上沟壑纵横的线条仿佛柔和了许多,因为严肃的沟壑中竟然常常溢出一些笑意。复兴宗门也是每个云门弟子的心愿,秋宁的破境没有引来像一些大门派弟子怀有的嫉妒之心,反而激发了云门弟子的苦修之心,不再整日想着祭口腹之欲,周边山里的野味有不少因此逃过了大难。
接下来的三年时光里,临济宗每年都有派人来联络,商讨联盟方式。只是由于禅门各个宗门独立自足已久,难以达成最终的合并。
夏心伊和她的姑姑再也没出现,也没有任何消息。来的人都有默契地对此三缄其口。秋宁对女孩的记忆永远封存在十四岁那个秋天里。
但是秋宁一直感觉得到她,就在那里,不离不弃。他知道心伊的善良,知道她担心带给他灭顶之灾,那是现在的他根本无力抵抗的。
一股屈辱和不甘烙上少年原本淡泊的灵魂,化作强大的修行动力。三年来,秋宁玩命地格物以致知,离那扇门越来越近,于是才有了三年后破境的契机。最后生死关头靠自身的顽强意志,胸口无名石的助力,老和尚关键时刻的当头棒喝,才顿入致知境。
其实憨山禅师那七天来心神都系在秋宁身上,有好几次危急关头,老和尚都差点忍不住出手相助,然而凭着自身多年修行的感悟,知道没到山穷水尽的绝望一刻,贸然出手很可能功亏一篑。老和尚的坚持是对的。其实禅师事后才感觉这七天由于太过紧张,最后危急关头向秋宁度入本命元气,自身也差点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但祸福相依,渡人渡己,老和尚感到多年未有寸进的瓶颈竟然有所松动,那扇象征大修行者境界的知命大门开始在心轮中渐渐清晰。虽然离破门还遥不可及,但至少知道门就在那里。
秋宁的进境也是老和尚倍感惊喜。秋宁破境时的艰难和轮回经历使得他破境后实力远超普通致知境修行者。同时无名石注入的精神力以及老和尚度入的本命真气在棒喝之下催化,彻底融入秋宁心轮气海中,使得秋宁巩固三个月让境界稳定后,功力竟然达到洞玄境初期的水准。这可是一个大境界的跨度,只有在超级宗派绝世天才才可能发生的奇迹发生在秋宁身上,老和尚当然老怀大慰,沟壑中的笑意更浓了,苦禅脸倒有点容光焕发。几位嗜口腹之欲的弟子更怀疑禅师有没有偷偷跑后山烧烤去了,当然只是暗中嘀咕,谁也没见到。
禅宗历史源远流长,宗门秘技繁多,秋宁从小在剑法和刀法上都极具天赋。宗内还有一门秘技,可以探知境界不超过自身的修行者实力。老和尚觉得这么秘技对预判形势十分有用,督促秋宁好好掌握。秋宁最感兴趣的是宗门的弓法传承“射日弓法”。配合一把云门宗收藏的“射日弓”,秋宁更是如臂指使,射遍满山野味,云门山脉上空的飞禽也都成了惊弓之鸟。
这几年,山中的日子在平静中度过,龙隐大陆的格局却开始风起云涌。这几百年来,大陆的宗派之间,各个俗世国家中间虽不时有摩擦暗斗和小规模战争,但大致还能维持着相对均衡的格局。
天龙帝国位于龙隐大陆中部,北部是雪原公国,背后有一个名为雪山宗的千年宗门支撑。西部是荒漠之地,由多个小型部落组成,喇嘛教在此盛行。帝国的东部临着仓茫海,浩瀚无际,传说有海外仙山存在,但不是普通修行者能触及的。
帝国南面地貌大山,丛林,荒泽居多,也有不少散落的少数部落。这些部落基本都依附与一个名为云泽国的世俗国家。该国的护国宗派叫云泽宗。秋宁所在的云门宗位置便处于天龙帝国南部边界的云门山脉北坡中。山脉的南坡便属云泽国管辖。
然而两年前一个名为禅星阁的势力仿佛一夜间横空出世,控制了云泽国。云泽宗竟然宣布加入禅星阁,云泽宗的宗主成了禅星阁的副阁主。禅星阁阁主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据说修为奇高,可能已经突破天命境,达到“万古长空,一朝风月”的天人合一境。
禅星阁控制云泽国后,接下来不断尝试联合天龙帝国周边各大势力,隐隐有包围孤立帝国的意味。同时,帝国内部也出现针对神山的不和谐声音,矛盾在迅速发酵中。神山却出乎意料地保持沉默观望态势。但大陆的局势已经是山雨欲来,黑云压城,一场席卷大陆的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进入致知境,秋宁必须按禅宗惯例出山入世历练,以求通达,寻找破境机遇。
出山前的一段日子里,老和尚苦口婆心的反复告诉他在外需要注意的一些人情世故,告诉他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老和尚说了很多,浑然不觉所说的大部分都是老黄历了,是憨山禅师几十年前出世历练的经验。自从接手掌门一职,禅师的精力都花在悟道和讲禅上,对所谓人情世故其实十分不通。但秋宁很耐心的听着老和尚的叮咛,感受着叮咛中浓浓的亲情,很满足。老和尚还塞给秋宁不少银子,说俗世这些黄白之物就很重要。几个师兄弟无以表达离情,于是山里的各种野味再次遭殃。那几天秋宁没有抢着自己动手,只是静静看着师兄弟忙乱的样子,不舍的别情尽在不言中,在飘香的篝火中。
临行前,憨山禅师私下郑重地给秋宁提了一个要求,要求他入世之后不可投靠神山势力。云门宗和神山其实有血仇,本来云门宗虽然门庭冷落,弟子稀少,可传到憨山这一代也有三位弟子,但二十年前他的两位师弟却都惨死在神山手里,只剩下憨山一人。由于实力悬殊,为了保存宗门香火,憨山对此血仇不敢声张,更不谈复仇的事。只把仇恨埋藏心底,一心教导弟子,希望振兴宗门。
秋宁有三位师兄一直在世修行,他见过二师兄和三师兄,他们几年都回宗门探望一次。但从未见过大师兄,据说大师兄二十多年前入世便投在天龙皇室势力之下,而皇室受神山的控制。后来发生两个师叔惨死之事,憨山要求大师兄脱离皇室,回宗门躲避。大师兄却称:“大丈夫在世,必要做出一番轰轰烈烈事业才不枉一生。”他要继续呆下去,等待复仇的时机。师徒两人意见不统一,大师兄也担心今后一旦事发将连累宗门,毅然决定脱离云门宗,因此这么多年从未回过宗门,也从未和宗门联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