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天牧马场
终于赶在，大雨来临之前，马冲来到了他的新家——“天牧马场”。
一片青草油盛的草原，一圈木栏围住的中心，有几十个大小不一的毡包，门外竖了一面破裂的大旗，上面写了四个黑字“天牧马场”。
马冲好奇地打量着一切，迎面走来一队执火的人马，见到马羊神，个个兴奋地叫道：“场主，回来了。”
马羊神颔首回应道：“兄弟们，辛苦了，晚上天寒，多带些衣裳夜巡。”
“他们是你的手下？”马冲问道。
“不是，我和他们一样都是普通牧民。大家选我作头，是为了齐心协力应对马贼，我和他们是兄弟。”马羊神摇头道。
“那我呢，我也可以当你的兄弟吗？”马冲一脸认真的表情。
“哈哈，你我年纪相差太大了，你认我为义父还差不多。”马羊神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差点笑地栽到马下。
“义父？义父！”马冲生来就没见过父母，更别提父爱，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马羊神，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乖，冲儿，别哭，男子汉可不能哭鼻子。”马羊神蒲团大般的手，轻抚着马冲的小脑袋。
马场内，篝火熊熊，牧民们把酒言欢，载歌载舞。马羊神与众人一一打招呼，在众人看着马冲疑惑的眼神中，爽朗地挥手笑道：“等下再与你们大碗喝酒吃肉”。
来到一个帐篷外，马冲借着火光，看到里面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帐内传来一个黄莺出谷的女声：“谁让你跑出马场的，跟你说了多少遍，你就是不听，你知不知道娘找不着你，有多担心，今天不罚你，你把娘的话当耳边风！”
“娘，是小武硬要和我比赛马，看谁够胆跑地远，不怪戎儿。”接着又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男童声。
马羊神掀帘入内，马冲才看清是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女子，身着白衣，一尘不染，面容姣好，蹙眉薄嗔。
他不知道眼前的貌美女子，是整个北漠最美的女人，人称“漠上甘泉”的甘十二娘。
跪在地上的男童是个小胖子，看到马冲后，瞪了他一眼。
“戎儿，你又惹你娘生气了？”马羊神故作生气，走到甘十二娘身旁。甘十二娘却别过头去，不理他。
“夫人，我又没招惹你。”马冲也感受到了马羊神的尴尬。
“谁像你一天在外逍遥，让你带一天孩子试试？”甘十二娘冷冷地抱怨道。
“夫人说的在理，我一天到晚在外面忙活，是辛苦了夫人。夫人你看，这是我今天刚从集市给你买回来的胭脂水粉和发簪。”马羊神流露出常人难以看到的柔情。
“今天怎么格外殷勤？”甘十二娘心里虽然有些欢喜，脸上仍是冷如冰霜。
“夫人说的…哪里话。”马羊神有些心虚，欲言又止，心里盘算着如何和她解释收养马冲的事情。
“娘，爹带回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经戎儿一提醒，甘十二娘才注意到，躲在黑影里默不作声的马冲。
马冲感觉甘十二娘，审视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想在自己身上，找到什么答案。
“他是谁？是不是你和哪个野女人…”甘十二娘极力使语气平静，却仍掩饰不住内心的疑虑和懊恼。
“夫人，你别乱说！他是我从马贼手里救回来的孤儿。马冲快过来，见过你义母。”马羊神忙解释事情原委。
“娘，我不要和这个脏兮兮，臭烘烘的家伙在一起！”戎儿撒娇地抱住甘十二娘的腿，佯装要哭。
“戎儿，不得无礼！”马羊神厉声叱喝道。
“你凶他干嘛？他还只是个小孩子，懂什么。”甘十二娘抱起戎儿，说实话，打心眼里，她也是不欢迎马冲的，养一个孩子已经够她受了。
“义父，对不起，我不该来打扰你们。”马冲强忍眼眶中的泪意，掀开毡帘，夺门而出。马羊神朝甘十二娘望了一眼，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追出来。
“娘，爹多了一个小孩，以后不疼戎儿了。”
“马冲，你别怪戎儿，他不懂事，等你们熟络了，自然会成为好兄弟。”
马冲不说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恨意。他恨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何如此无情，将自己遗弃，使他成为任人欺辱的奴隶，他恨天下之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要寄人篱下。
如果不是马羊神极力挽留，马冲一定会不管不顾，哪怕这北漠，有数不尽的豺狼恶豹，他也宁愿自生自灭，暴尸荒野。
夜深人静，马冲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这所有的一切除了马羊神，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他体质盈弱，受不了，帘外缝隙中，呼啸而来的冷风。更害怕，隐约中，传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叫声。
“怎么了，睡不着？要不我给你讲讲故事。”睡在他旁边的马羊神发现不对劲，醒来抱住蜷缩的马冲。
于是，马冲在马羊神讲的一些江湖轶事中，酣然入梦，他已经好久没像今晚睡地那么香甜。他甚至做了一个梦，一个以前从来不敢做的梦。
马冲一觉醒来，发现马羊神已不在身边，他感到肚子饿了，走出毡包，想找点吃的东西。正好撞见戎儿和四五个孩童坐在草地上，大饱口福。
肉香和奶香诱人，马冲的肚子不自觉地打了个雷响。惊动了戎儿等人，戎儿一见他，冷冷地嘲笑道：“小乞丐，想吃东西啊？”。
身边的同伴也以戎儿马首是瞻，一起对着脏兮兮的马冲冷言嘲笑。马冲冷冷地回应道：“我不是乞丐。”
“不是乞丐，那你还赖在我家？今天我心情好，手里还剩点羊肉和羊奶，你想吃的话，只要给我磕头，叫一声大哥！”戎儿年纪要比马冲小，此举明显是羞辱。
“我不饿，谢谢你的好意。”马冲不想招惹他，回头准备回毡包，听到身后又传来戎儿的喝声“不准他走，让他跪下。”同伴一拥而上，将马冲压倒在地。
“你们谁给我好好地教训他，这些东西就给谁吃。”同伴盯着戎儿手里的东西，个个直馋地口水横流，你一拳我一脚地往马冲身上招呼。
马冲极力反抗，奈何脱身不得，涨红了脸，瞅准机会，朝一个孩童手上咬了一口，那孩童吃痛，哭出声来，将一旁的其他伙伴惊呆住了。
马冲趁机挣脱，横冲直撞，将两个打他最狠的孩童撞倒在，骑在他们身上恶狠狠地用拳乱捶，形同野兽一样。
孩童也是欺软怕硬，纷纷罢手旁观，戎儿在一旁叫喊，他们也无动于衷。
“你们都是没用的家伙，还得我亲自出马。”戎儿放下手里的东西，如一座小肉山般，朝马冲奔去。
“啪”地一声轰响，马冲脑后挨了一巴掌，跌倒在地，正要回头迎击，一看是戎儿，立马放下拳头。
“怎么，胆小鬼，怕了我？”戎儿得意洋洋，同伴一看情势逆转，又一股脑地蜂拥而上，将马冲按倒在地。
“张开嘴，我给你喂点好吃的东西。”戎儿得寸进尺，解下裤子，竟然准备往马冲嘴里撒尿，惹地一旁的同伴哈哈大笑。
马冲忍不住了，他之所以不对戎儿动手，是因为敬重义父马羊神，不想伤了他的亲儿子。当戎儿的童子尿，呼啸而下，羞辱地落在自己脸上时。
怒意已令马冲愤不可遏，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蹿身而起。一拳头打在戎儿的鼻子上，登时血流如注，戎儿一抹，见红了，吓地哇哇大哭，声震苍穹。
马场里的大人闻声而来，一个白色的倩影也赫然出现在眼前，她心疼地问道：“戎儿，你怎么了？”
戎儿一看是母亲来了，恃宠而骄，指着马冲哭诉道：“我好心听爹的话，给他来送东西吃，他却连我的那份也抢，不给还打我，娘你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同伴忙异口同声地称“是”，马冲辩解不了，也不屑于去辩解，心中只能苦笑。
“十二娘，不是这样的，我刚才看见他们一群人打他一个。”人群中走出来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语出惊人。
“小翼，你不要乱说话，马羊神的孩子怎么会乱说，你没看见是戎儿趴在地上，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吗？！”
“就是，马羊神为人大义，他的孩子自然不可能说谎。”人群中的大人纷纷反驳。
甘十二娘心里已明白了事情原委，淡然一笑地对众人说道：“没事，不过是小孩间的玩闹，没有大碍，大家也不必详究，都各自散了去忙吧。”
又转头对马冲说道：“你吃不够的话，我再去给你拿点东西。”众人纷纷称赞她为人大度、贤惠。
“不用了，谢谢义母。”马冲心里怒意未消，不想受她恩惠，在众人皆言“不知好歹”的声音中，怅然回帐。
甘十二娘俏脸飞红，一时也不是滋味，将戎儿带回了毡包，众人也如潮水般散去。
马冲冷静下来，有点懊悔，心里自责不该当众驳了义母的面子。要不要给她道个歉呢？可是这事分明错不在己，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在账内瞎转悠。
“喂，我可以进来吗？”突然账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马冲一听好像是那叫小翼的少年，还没等他回应，一个满脸笑容的脑袋已经钻进账内，正是小翼。
“谢谢你刚才替我说话。”马冲心里非常感激小翼。
“没啥，其实我应该早点出来帮你。”小翼懊悔地说道。
“没事，你又不认识我，你能站出来和他们说实话，我心里已经非常高兴了。”马冲毫不介意，他不能奢望每个人都像义父一样，能萍水相逢地为他挺身而出。
“为了聊表我的歉意，我带了点东西过来，是我自己的，你放心吃吧。”小翼从背后拿出一份酥脆的羊肉和半袋羊奶。
人生际遇本就神奇，有的人，你可能见了很讨厌，有的人，却莫名地一见如故，马冲此刻能明白义父所说的“兄弟之情”了。
他也不扭捏，接过小翼手里的东西，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又香又脆，不一会，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