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和城西有一条长江支流,当地人就叫它常河,此河贴着城墙而过,看向城的方向就可以看见夕阳。凤莲一袭大红绣蝴蝶花的兔毛边长袍,牵着马站在河边看着即使是严寒冰冻也不绝滔滔的河水,又望着空中的残云半烟突然低语:“你看世间万物都有它的定法规则,唯独世人之心毫无定则可言,他会变坏,也变好。你说,如果人和动物一样,不会思考,不会说谎,那这世间该多美好……”她抚摸身旁枣红马雷电的头,看着它眼里的自己,“如果都像血衣一样,为人不求回报,一心一意为侠生死不顾,那这天下就不需要君主、王法而自得其乐了吧……可是像她那样的人,又有几个呢?人都自私的,谁逃得过内心的欲望呢……”想起殷括对她的所作所为,身上浮出杀气惊到了雷电让它嘶啼了两声。
凤莲笑:“对我好的人我绝不相忘,而对我下毒手的我只会时刻记在心上,你怕什么?啊?你做了什么坏事了?哈哈哈哈哈……”
透够了气,凤莲便骑马风中红衣猎猎往夕阳的方向骑去。骑马进入城中住所,李堂正在大厅焦急地等着凤莲。见她回来立刻跑过来:“五侠派了人往井仪村去了!”
“来的是谁?”凤莲接下外袍递给侍者后坐下自顾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林汀风?”
“不是,是青华庄的段言。他是秦少恒的得力下属,我想不久后秦少恒会来。”李堂只是立在一旁,低头模样恭敬。
凤莲以蔑笑掩去眼中的期待,道:“五侠不派会经商的来偏偏派了个喽啰,他们也太小看我了吧。去,让人加快收账的速度,十天之内我要看见方圆八十里以上的资金和资料。”
李堂稍微点头应了一声出去。凤莲其实早就收到殷宁的信了,只是不知道五侠他们来得这样快。秦少恒是吗?咱俩比一比,看谁开的矿多!凤莲强压住笑回了自己的房间无话。
段言进驻井仪村的第三天,秦少恒就带了青华庄二百余人深夜入营。段言本想为他们接风,可是他一到村内就问:“熔炉多大的?放置在何处?”段言只好一一告知。秦少恒自幼便参与庄中的兵器制造等,在加上他母亲授他铸造术,他悟性又好,现下他的能力,不亚于青华庄几十年的老师傅。自从上次观察了凤莲所造出的暗器,他这些日子融会贯通研制了不少新式的暗器,正好趁着这次抢矿造兵器批量地将它们制出来。
秦少恒睁着因激动闪闪发亮的眼睛搭着段言的肩膀,指着四周的火炉器具:“咱们这儿现在俨然是个小青华庄啊!一年罢了,我可以将这、凭着自己的能力打造成小青华庄!段言,走,去陪弟兄们喝酒......我就不喝了,一会天黑我得出去。”最后一句,他压低声音轻轻一笑。
“少庄主......”
“我说过的,我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拉着段言往铸铁房外走,“我得去见她,不光为了自己,而是杞珞给我的调令让我去找她。”
他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段言也不好再多嘴,于是转开话题,同他一起去加入兄弟们的饭局。
子夜有残月,剔屿楼是五年前常和城的文官与好友一同出资建造的小楼,每月初一十五对全城人开放,吟诗品酒、作对听曲好不热闹。现在,这座平日里清净淡雅的小楼都归了凤莲作为她的住所。夜晚沐浴后,凤莲散着发坐在火炉旁看着墙角的一张旧古琴发呆。
不知何时身后立了个黑衣人,身上带着屋外的寒气。凤莲察觉到回头看,秦少恒已经将蒙面摘下沉默而纠结地看着她。
“你......”
“你......”
两人同时开了口。秦少恒懊恼不已,奇怪了,明明话都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而凤莲则是垂头想: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认出我啊?他平时说话挺正常的呀,这会子吞吞吐吐干啥嘛!
“那个......”到底是秦少恒再开了口,凤莲抬头看着他眼睛,等着他的后话,“最近,你好吗?伤是不是都好了?”
凤莲有点失落,只好答:“好了好了!死不了!”然后一下子转回去不再看他,“你有什么事你就说,我会尽力帮你的。”
秦少恒看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坐到她对面:“关于矿产的问题我不想跟你讨论,我想你是和我想法一样的,要抢我们就真抢。我这次来,实在是心里头有事情要问你......”
“你问。”
“关于独孤血衣,我一直怀疑,她会是一个使反间计的小人......”
“停!”凤莲瞪着他,“你们总是这样,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她帮你们做了多少事你们还总是怀疑她!好啊,既然你怀疑她,那你是不是也在怀疑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的身份真的是假的,她不是什么镖师,江湖名册上更没有这号人。”秦少恒出乎意料地没有跳起来跟她吵,“我不是不相信她,而是我身在这个位子,不得不去多想。”
凤莲看他这般平静也安抚了心绪:“只要是为了百姓好,哪怕是个不会武功的闲人那又如何呢?而且。是杞珞亲自写信让你们信任她不是吗?你们难道不服从她的命令?你比我清楚血衣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五侠的事,可是你们,却因为个人情感而一次次地伤害她......你说你是为了大局,我看啊你就是自私!你扪心自问,你入离家入蜀,真的是为了武林天下嘛?”
秦少恒看着她的双眼,摇头:“不是。”
“所以,你没资格怀疑一直为你们出力的血衣。”她晃晃脑袋,这都是在说什么啊!她朝他笑笑:“哎呀,其实血衣姐也没有放在心上,下次你不要这样就好了啊。”
“你说完了吗?”他突然问。
“啊?呃,说完了说完了。”她一脸地莫明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