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张曾扬高声叫唤,门外立刻进俩丫头,垂首听吩咐:“你们拿几壶酒来,今天老爷要和九夫人畅饮,不醉不休。”于小凡叫道:“拿一坛子,两个大碗,小杯不够劲。”
新婚之夜如此饮酒真闻未所闻,丫头们面面相觑,望着张曾扬。张曾扬点头应允,暗想这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官场应酬如麻,人人皆称酒中圣,胜比李白酒中仙,小小女子比酒岂放在眼里。待丫头们倒好酒,示意她们出去,举碗道:“九夫人,来同饮合卺酒。”
于小凡不知合卺酒之意,仍然抓起碗微微一笑,“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说道:“老爷,该你喝了。”张曾扬见他先前喝酒不少,如今一碗一口气就下肚,这般猛喝,料他喝不多了少,也仰头饮尽。
于小凡再倒两大碗,举碗相敬:“九夫人敬老爷官运亨通,日日高升。”张曾扬大笑:“官运亨通老爷很是喜欢,日日高升倒不必,老爷不是太阳,无需日日高升,要是这样,老爷府邸天天换来换去,岂不累得慌。”两人又是各自一碗。
张曾扬偷看小凡,见他面不改色,心下也是佩服,难怪要大碗饮酒,居然如此了得。
原来,于小凡是江湖豪侠之后,自幼处在深山,天下间除了父母,便没见过第二人,每日学武强身,识得几个字之外,就是对着绝迹空山发呆,无聊之极,实在玩无可玩,闲下来没事时就喝水,再运气入丹田,将水逼入奇经八脉,散出体外,然后又喝接着玩,久而久之,他玩出了点窍门,能够不动声色将水聚集手掌,由指尖逼出。当然这区区几碗酒又算得了什么,自是小菜一碟。
那边,张曾扬一心要灌醉于小凡,几碗酒下肚,自己已然招架不住,本来,大喜之日与宾客敬酒酒意已有四五分,如今用大碗喝酒,一忽儿便酒劲上冲,头昏眼花烂醉如泥。
于小凡见他卧桌不动,轻轻一推:“喂,老爷,醉了没有?”不听回音,笑道:“老爷醉了,九夫人这就送你上床。”撩起长裙,飞腿朝他腰间踢去,一个体胖身重的大汉如小鸡般平地起飞,被踢至床上。见他仍旧不动,知他真的醉了。
忽听房外一阵骚动,有人大叫:“有刺客,保护好大人。”接着,哐哐之声,刀剑出鞘,脚步声连连,严严实实守住了房门。
于小凡吃了一惊,暗叫不好,这般动静,秋浣玉劫囚一定出事,极担心她生死,可房子被围出不得,心急如焚。只听房外有人大叫:“大人,大人!”于小凡怕他们闯进,骂道:“叫什么,我们歇着呢,大人醉了,再打扰我们你找死吗?”
门外都知张曾扬素来好色,而今又是洞房之夜,想必是醉倒温柔乡,只没想到九夫人这么叱喝,发了虎威,这般急不可耐,都暗暗好笑。
这时,有人高喊:“有人劫狱!快,杨参将麻烦你去保护大夫人和家眷,李副将和我捉拿山贼!”听得各人应命而去。房外似乎少了多人,于小凡不知该怎么办,悄悄打开后窗,见一时无人,便跳出窗外然后轻轻关上,不敢多呆,也辨不得东西南北,胡乱择一方向展开轻功朝人少地奔去。
于小凡一出生就在深山之中,从未出过山林,这也不是不想走出山,怎奈是母亲死活不肯,于小凡常听父母谈及江湖事,听的是津津有味,蠢蠢欲动,好想闯闯。
那年,他十三岁,父母双双下山,他们前脚走,后脚便跟,未出几步,父母发觉,被母亲大骂了一通,母亲立刻返回家中,一直哭,哭了好几天,三天不吃不喝,于小凡舍不得母亲自虐,从此父母下山不再跟随。
几日前,父母得知一朋友托信,说是有了于小凡哥哥的消息,那是失散了十八年的哥哥,母亲也哭了整整十八年,几乎眼都哭瞎。如今难得消息,父母双双决定千里寻儿。临行前,母亲眼泪汪汪,几似求肯,一定要他答应不可下山,在山上等他们把哥哥带回。于小凡当时指天发誓,千应万诺应承不离开,但父母走才三天,真的实在忍不住的要下山玩玩,心想只玩几天就回,打开羊圈,让羊儿自由觅食,就准备好干粮衣物,一路闯下山来。
停停走走,赶了几天山路,已辨不清方向,也不知身处何方,恰逢知府小姐路过,马车停在一旁休息,听她们谈论到杭州探亲,就上了马车顶,搭车到杭城。
在杭州他分清自己是男是女,也明白成亲所谓何事。此刻,他心里有了念念不忘的玉姐,不知她父亲可救出,不知她生命可无忧。想起她一笑一颦,更加牵肠挂肚。
乱走至假山前,听得窸窸窣窣有脚步,猛地回过头去,和假山后探出的脑袋照了个正面,月光下碧绿碧绿眼珠
瞪着自己,头毛卷卷,人儿高的出奇,于小凡需得仰头而看,在杭城看了很多人,没见过这样怪的,于小凡着着实实吓了大跳,叫道:“绿眼卷毛妖,找死!”出手就是一拳,“呯”的大响,将来人打出丈把远。
那怪人“哎呦哎哟”连声,痛的缩成一团。来人是德国驻清领事馆驻员安格拉·默克尔,今天张曾扬纳妾,奉命前来贺喜,因为初到,睡不着觉,趁月色出来看看夜景,散散心情。哪知平白无故挨了一拳,那力道又大的出奇,直将他击到假山上,前被击痛,后背撞痛,叫苦不已:“你,你干吗打我呀!”
于小凡见他还能说话,又知道疼,明白自己打错了人,忙上前将他拉起:“对不住,我还以为你是妖怪呢。”
“什么妖怪?”安格拉·默克尔十分恼怒。于小凡说道:”你长得不像人,眼睛头发那么怪,你自己找打的。”于小凡恼他咄咄逼人,索性不客气。
“什么不像人?我是德国人,名字叫安格拉·默克尔,我不是中国人,是你们说的洋人,洋人当然长不一样了,知道吗!”默克尔用流利中国话一字一句告诉于小凡。当他逼近小凡,看清他容貌时,呆了一下,一阵心神荡漾,说道:“你是嫦娥仙吗?”
于小凡不知德国是什么地方,只明白了那里有这样一种人。但知道嫦娥是天上仙子,是天上最美的女子,听他这么称赞自己,心里也是舒服,但记挂秋浣玉,不想跟他多费口舌,笑笑转身就走。
“你是新娘子!”默克尔叫出他的身份。于小凡见他认出,心里暗暗叫苦,自己一身喜服,傻子也知道他是新娘子,别的倒也不怕,怕就怕他告诉张曾扬,那时追查下去倒霉还是庞青青,握紧双拳,准备再出手。
“你是想逃走?为什么?”默克尔问。
于小凡见他目光之中有一丝弄不明白的光芒,有呵护,有怜惜,心神为之一震,便出不了拳,撒了谎:“我这么年轻,又这么美,嫁给一个可以做我爹的人当第九个老婆,我死也不会答应的,我当然要逃了,你不会告诉他们吗?”抱着一丝希望,又觉得极不可能。
“我支持你,我也帮你。”默克尔一口答道。于小凡好奇地打量着他,见他一脸真诚,搞不清他说真还是说假的。
忽然,一道亮光,寒森森一柄长剑急刺默克尔胸口,又急又狠,默克尔被突如其来的横祸无法躲避,呆如木鸡站立原地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