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江海一应允,秋浣玉心暗愧,这一放计春,杨江海便如陷污淖,掉入坟墓,不但前程全无,命也悬在他人之手。她本以为杨江海一定不会答应,没想到他一口而允,知道他对自己用情之深,可没想到他已经不惜性命都不愿违拗了她,面对如此深情,却加以利用来换龙虎帮的罪人,到底是有些不安。然此刻救下计春,又何尝不是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但她实不忍计春死于杨江海剑下,只能委屈杨江海。此刻,心头还是责怪杨江海对她点穴之事太过鲁莽,好在没酿成大错,才不至痛恨万分。
杨江海见秋浣玉弱不禁风,心头怜惜,折回相扶,被秋浣玉一手甩开,只以为她恨自己入骨,叹了口气说道:“浣妹,你这么不理解我么?我如果是那种昧天良的人,在你危难不会多次相援,更不会离开我义父,独自到杭州。我对你一片心意,求浣妹不要误解。你身子不好,少些烦恼,等你身体好点,还是随我离开,先治伤要紧。”杨江海挚诚话语,脉脉温情,想起他几番舍命相救,秋浣玉自觉过份,不忍朝他叱责,低头悄悄抹掉眼角泪珠。
只是刚才心忧龙虎帮兄弟,记挂着于小凡生死,又遭此奇耻大辱,心头莫名的怒火迸发,偏偏凑上关怀备至的杨江海,无端火迁怒到他身上,虽然无理之极,也觉气消许多。杨江海劝慰开解仍扭头不听。
杨江海无奈,只好站在洞口。
一翻折腾,已是午时,秋浣玉肚子咕咕作响,一整晚没吃过东西,真的是饿了。她记得王坤和计春烧烤过兔肉,回身寻找,见两只兔肉掉在地上,且还是生的,一看柴火都灭了,不禁皱眉。原是这两人方才刚点着,还没来得及烧烤,就被杨江海制住。
秋浣玉叹了口气,欲取火过去烧烤,可是,略微一动,伤口牵动,疼的不得了,不禁“哎呀”喊出声。
杨江海瞧着她眼睛所视,明白她要作何为,强扶着她坐下,说道:“我来烤兔肉,你歇息吧!”不让秋浣玉推辞,早跃出去,捡起兔子,在山涧清水重新洗了一边,起火烧烤。
兔肉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山谷,秋浣玉闻入鼻孔更觉前心贴后背。当杨江海一烤熟递与她,她也不再客气,接过便大口就咬。
杨江海见秋浣玉吃得香,心头颇感安慰,说明秋浣玉外伤待养,内伤未受。
于是,也掰了一个兔腿吃起来,两人吃完,互瞧着脸上黑迹,各成了花猫,忍不住笑起来。这一笑消了怨,解了愤,秋浣玉神情友好不少。
杨江海心头甜甜,用手巾吸取了溪水拧干,轻轻替秋浣玉抹去嘴角污渍,再擦自己嘴角,两人想到吃相如此不雅,忍不住又笑起来。
杨江海看秋浣玉肩头一笑又渗血,急忙察看,扶她坐好,说道:“浣妹伤势不轻,得在这儿养几天才能走,不然伤口恶化溃脓,有生命之忧,那时后悔不及。”回头看看肖都司和王坤尸体,说道:“这两个家伙我去处理掉,不然会咱们不被臭死也得恶心死。”
取了那把刚买的剑,把肖都司和王坤先拖到山脚,用剑掘开泥土挖了个大坑,将两人埋掉。折腾一番,回到原处,已不见了点住穴的计春,大吃一惊,急忙叫道:“浣妹,你在哪儿?”一边大步入洞,却见秋浣玉托腮凝神,正自好好的。
杨江海吁了口气,计春悄没声息突然不见,说明穴道已解,这不用说就是秋浣玉故意放他走的,只要秋浣玉平安无事,他也不去计较那么多,自己日后若有什么意外,也是以后的事,他只管和秋浣玉能一起,比什么都开心。
在千丈坑中,杨江海悉心照顾秋浣玉,将养了几日,秋浣玉伤势已是大好,两人也是越来越亲近。但每每和杨江海谈笑,秋浣玉就忍不住想起于小凡,便立即神色黯淡,抑郁寡欢。
杨江海见她闷声不响,秀眉紧锁,知道她心事重重,劝解无用,取出一管玉箫,放在嘴边呜呜吹奏。
秋浣玉本喜欢音律,听箫声袅袅,低语回肠,余音一缕,尽抚情怀。每个音符似低哝解着烦恼,安慰伤痛,心境不自觉随一曲而终安宁了许多。侧头看了一眼杨江海,心儿扑扑跳了几下,暗想:“这杨公子跟小凡好生相似,以前不觉得,怎么今天如此特别,不知是否我思念小凡过深,竟眼花了。”
杨江海接着又换了一曲,此曲曲调缠绵,秋浣玉一听就觉熟悉,父亲给过她这样一个曲本,说是大侠郑九啸作的曲,曲名就叫《情海难爱》,秋浣玉心感这谱曲人定有思念至深,爱的极致的情人,能作出这样的曲,一定是多情种子。所以她十分的喜欢这首曲子,杨江海吹奏,她不自觉的随曲歌唱:
“一笑回眸令我痴,
醉倒花丛犹不知。
怀抱酒壶空高举,
暗闻梅花香如斯。
娇花依旧,梦醒方知,
花折昨宵成往事,
情海难爱,愁入心底,
从此我在梦里寻找你,
和你梦拥一辈子,
此情永相惜,
脉脉话无语。
此情永相惜,
脉脉话无语。
情海难爱,愁入心底,
唉!想你念你难忘你,
泪湿衣衫苦心里,
只求梦中和你相伴一辈子,
不再不再和你分离。”
歌罢曲终,杨江海收箫问道:“浣妹,想不到你也知道这曲《情海难爱》,你可知道,我从小就喜欢这曲。”秋浣玉有些迷惘,说道:“你是安徽提督义子,怎么会知道浙江江湖侠士作的曲子?”
杨江海眉间一皱,说道:“侠士?嘿嘿嘿!郑九啸大名如雷贯耳,侠士我可不敢称他,他精通医道,可谓出神入化,他喜弄音乐,所谱之曲江湖倒流传很广,我会点他的曲子,不足奇怪。”言词冷冷,大有不屑。
秋浣玉见他傲气发作,有点好笑,心笑他公子脾气不同常人,实难理喻。这郑九啸在江湖侠名远播,仗义助人,谁不对他心存敬意,杨江海这么傲视,有意取笑,说道:“杨公子连一个济世为怀大侠不放在眼里,难道杨公子更有普救世人的豪情壮举?杨公子在朝为官,想必是救了不少穷苦百姓吧!”
杨江海听出秋浣玉讥讽,笑道:“浣妹教训得是,我身为官员,是该以百姓为先,若是浣妹愿意,和我一起救助百姓出水火,岂不壮哉!”秋浣玉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的事你自己理,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官,我是贼,官贼不两立,你不明白么?”
杨江海不语,微微一笑,双眼炯炯看着秋浣玉取箫吹奏,音乐缠绵,荡绕清谷,秋浣玉一听此曲,猛然“腾”地脸儿通红,杨江海一曲“凤求凰”炽情如火,意图明了,杨江海口里不言,却托箫传意,秋浣玉聪明伶俐,心里明白,口里又不好责怪。不敢看他痴痴呆呆的眼神,背身对他。杨江海音律也确实非一般技艺,意借清风,按孔抹箫,宛转悠扬,吹得人心境舒坦,愁意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