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福在贴着“扬州炒饭”的小窗口里，和老婆用方言交流着。声音不算小，可别人听到的只是一串软绵绵的音符，啥也听不懂。
“乖乖隆地洞！你定的价格也太低了。”看着男人新拿来的菜谱，瘦小但很精神的女人抱怨着，“这样的话，我们赚的只是忙活，几乎没有利润，老板。”这个南方女人习惯称呼自己的男人为老板，跟着这个同样瘦小精明的老板做了十几年的买卖，自然对本、利润算的很清。
“你不懂，”杨德福慢条斯理的磨着厨刀，用大拇指试了试刀刃儿的锋利度，“这次要尽快转出去，不然会后悔的。”
四十出头儿的杨德福，已经辗转在SD的十几个大学餐厅经营炒饭，十几年了。凭着出色地手艺，少有的特色，生意一直都很火爆。他的精明在于，从不把生意“干老”。每年暑假，他都会精心考察一些没有他这经营项目的餐厅，然后投入相当高的宣传、广告费用，凭着“特色”，很快就能“火”起来。当他混了个“盆满钵溢”，别人看着眼馋，但还没来得及跟风模仿时，高价把正在盈利的小铺子转让出去，全身而退，然后再去新的学校打市场。几年下来，几乎跑遍了SD所有有高校的地市，单赚的转让费就相当可观。
这次，杨德福凭着南方生意人特有的长远目光和敏锐嗅觉，感到不是太妙：“你看这次，咱的同行，几乎都是新人，除了七号的万老板还有点样子。这说明什么？”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他给女人耐心的解释，“第一，说明这儿打的底子很差，原来几乎就没赚钱走了的。你想啊，如果生意好好的，谁舍得走啊？第二，你也知道，咱凭着‘特色’，也不怕别人的生意火。都‘火’才好，才能吸引更多的人。现在的情况是，几乎没懂行的，我怕他们看见啥就经营啥，还没心数的砸价儿、恶意竞争。如果晚了，咱抽身可就难了。”
女人似乎听明白了，可还不甘心：“那怎么办，也不能白忙活这一个暑假啊！”
“唉！小心驶得万年船，”杨德福叹了口气，“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过也不会赔的。我定的价格低的原因，就是为了尽快的把生意火起来。转让的时候，咱也好有要高价的本钱。。。。。。”南方人的精明还在于懂得割舍。像杨德福，在投资经营上舍得投入，但有危机的时候，“壮士断腕”也在所不惜，何况这次只是少赚点儿而已。
王渐离老远就听见了糯糥的吴侬俚语，很是好奇，好事的凑了过来。他这个人最大的好处是“人人熟”，喜欢凑热闹。看见这个南方的生意人，把窗口搞得很有特点，也有心取点经，模仿一下经营策略。
“老杨哥，两口子谈情说爱呢？”王渐离从窗口外扔进一颗烟。给人敬烟，是王渐离和人搭讪的一大法宝。
“也没啥子说，聊着玩呢。”杨德福把烟含在嘴里，从口袋摸出了一个“狼声”打火机，先给王渐离点上，又自己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浓浓的、粗粗的烟圈。
“哟，你很拽啊！”王渐离打趣道。
都说南方人会挣钱，也会享受，一点也不假。老杨两口子，这几天来的最早，走的最晚，是第一家收拾利索的，比万富民还早。看他的这个打火机就价格不菲，抽的烟肯定也孬不了。
“我看着你贴的这些炒饭照片，就直咽口水。”王渐离找到了一个话题，“这‘咖喱炒饭’，我吃过一次，很是回味。自己做过，却不好吃。你这老师傅给教教吧，当然在不泄露商业机密的前提下，呵呵。。。。。。”
“炒饭是快餐，学生、上班族吃的东西，其实没营养，就是图个放便，吃个口味。”杨德福很诚实的说，“你有兴趣，喜欢咖喱味的话，我教你做道咖喱土豆牛肉，浇在热米饭上，那才叫香呢。”
“行啊，怎么做啊？”王渐离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暗想：南方人就是精明啊，这是害怕我学会了，抢他生意。同行是冤家啊，一点都不错。其实，王渐离套关系，只是为了学一下思路，他从来不会跟别人抢生意。
“你先把牛肉、土豆、胡萝卜、圆葱洗净，都切成一厘米大小的块，”杨德福很痛快的教着，其实他倒没想到隐瞒什么，说的都是大实话。他觉得自己的手艺是好，可毕竟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明白人一看就会了。“用黄油，把蒜末炒香。黄油的味道吃起来很香。再把牛肉放进去，炒至变色就行。胡萝卜、土豆、圆葱一块放进去，再翻炒几下。开始加调料，主要是咖喱、牛奶，咖喱最好用咖喱膏。再放点水，液面没过肉和菜就行。最后放盐。中火慢炖，汤浓、肉烂就可以了。浇在一碗热米饭上，呵呵。。。味道好得很，还特别有营养。”
“老杨哥，你做过西餐厨师吧？用的都是西餐的原料啊。呵呵。。。。。。。”王渐离调侃着，“谢谢了。你和嫂子吃的一定很‘精心’，可谓‘膳食合理搭配’。看你们都健美里透着精气神。不像我个子不高，还长了个大肚腩。”
又闲聊了两句，眼看着快十一点了。王渐离告辞，准备回去叫着陈洪国去小吃街吃饭。他低着头，边走边想：南方人就是精明啊！不服不行。那个万富民，也不简单！到底谁精明，还看营业状况。估计这个餐厅也就数着他俩了。。。。。。。
看着王渐离走远的背影，杨德福心想：能够主动沟通餐厅里的同行，而没有成见。我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见得还是头一个。这个小伙子很高明啊！看他就不是干这一行的，虽然现在委身于此。“说话儿浑不论，想事儿不混沌”，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事实上，杨德福的“全身而退”，是错误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走后不久的日子，他现在经营的窗口比他以往经营的任何窗口都火爆的不止一点儿。。。。。。
王兴村等孟凡友把油全部运进仓库。走到大厅时，正好看见低头走路的王渐离。不禁暗自琢磨：这个王渐离，别看他整天嘻嘻哈哈，无所事事的样子。可不简单！才几天啊，这个餐厅里的小老板全都混熟了，简直比我还熟。你看他走路低着头，肯定在想着事儿。人不可貌相，很有心计的一个人啊！为人处世，也还实在。何况就数得着他喝的墨水多。以后要和他多多接近，说不定能帮上我的忙。就算不帮忙，不挑头闹事，我也就踏实了。。。。。。事实上，王兴村做了一个很少做的、很“明智”的决定。在以后他承包食堂的一年多里，王渐离帮他出了不少主意，解决不少小麻烦。。。。。。
贾世光看见走过自己窗口的王渐离，想和他打个招呼。“王哥”还没喊出口，王渐离就走了过去，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他在心里里嘟囔着：这个王哥没干过厨师，就算上过大学也不行啊！人看起来还不错，以后我真得要教教他学点菜品。干买卖，光靠打工的是不行的，就算是表弟，也有二心，还得靠自己。。。。。。事实上，在以后的日子里，贾世光帮了王渐离，就等于帮了他自己。。。。。。
付玉红老远的看见王渐离“走家串户”，心里暗骂：什么东西啊！装着像领导一样，还挨家走访。不就是想偷学人家吗？再往后到我这儿，我不骂他才怪。。。。。。事实上，在以后不久的日子里，付玉红不仅没骂王渐离，还近乎渴望般的希望王渐离到他家的营业窗口坐坐。。。。。。
老实本分的王兴农也早就注意到了王渐离在餐厅里的活跃，很想跟这个说话随和又很幽默的大学生学学。二弟的心意，他是知道的，可二弟妹的心意就难说了。。。。。。自从答应干了这个窗口，自己的媳妇没少在炕头上说：老二媳妇心里好像不太愿意我们干，我们就好像欠了他们多少似的，对我说话时，趾高气扬的。咱也涨涨志气，好歹给他们个全额的房租。不至于亏欠他们。可自从开始来，小业主们都拿他当老板的嫡系，守着他不多说话；弟妹拿他当小业主，话语里夹枪带棒。能和他说了几句话的，还就是这个王渐离。。。。。。事实上，通过以后的相处，他对王渐离比亲二弟还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