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云松在阳台无聊地翻着杂志,没过多久,何必文在里面大声叫他进去。
到了里面,何必文对他说:“周弟,你收拾好东西跟我们一起出发吧。”
“大哥你再考虑考虑吧,怎么可以带这个人去啊?”一旁的宗嵩立即当着盘云松的面大声说。
何必文仍然笑着:“宗老弟你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我难得遇到一个知己,带上一起去游玩一番对你有什么妨碍啊?”
宗嵩不再说什么,却又瞪了盘云松一眼。
盘云松看得出宗嵩对他没有丝毫好感,当然他也因此对宗嵩没有半点好感。如果要以受人白眼为代价,他绝对不会贪图这免费的旅游。他都打算要离开的了,只是何必文再三邀请,加上原有的重要考量,才没有离开。
于是,何必文、宗嵩和盘云松三个人一起出了旅馆,准备找车出发。
小县城离那座名山还有五六十公里,本来三个人打一辆的士刚好的,之前何必文和盘云松一起时两个人也总是打的。不知为什么,这次何必文和宗嵩却带着盘云松来到了汽车站准备搭乘汽车过去。
站里有开往那座名山的旅游专线,每半个小时发一班。宗嵩买了票,和何必文、盘云松提前十几分钟上了车。
说是旅游专线,其实沿途村镇居民也搭乘,一些山里人带着山里特产出来卖,搭车回去时那些扁担、背篓等东西就放在过道上,车上很杂乱。
这是一辆二十几座的小巴,一起坐在后排的宗嵩特地站起来数了一下,最后竟上来了三十多人,属于严重超载了。在车站内可看到“严厉打击超载,保护乘客安全”、“事故频发,严禁超载”等刚挂上不久的新条幅,但对这车内的超载却根本没人管。
小巴出了站,很快就驶出了县城。出了县城的开头一段还属于平地,车还算平稳;不多久就进入了山区,尽管路还是柏油路,但狭窄而弯曲,加上维护不好,路面坑坑洼洼的。
车已经很陈旧了,在山路上颠簸车子全身上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到了爬坡时,车尾就冒出大量的黑烟,车只能一点一点地向上蠕动,仿佛一头气喘吁吁的老牛已经筋疲力尽得快迈不动脚步似的。
何必文略带歉意地对盘云松说:“本来想体味一下大众旅游的气息的,没想到搭的是这样一趟车。周弟你就耐下心来欣赏一下沿途的风光吧,这一个小时的车程可能要开上两三个小时的了……”
坐在何必文另一边的宗嵩马上说:“这样一辆破车能不能到达还是个问题,说不定半路就……就抛锚了!”
搭这样的车很沉闷,盘云松正好靠窗,就把目光投向窗外去欣赏一路上的风景。
风景很美,翠树绿屏,层峦叠嶂,一路看来如看一幅流动的图画。然而再美的风景看得多了也会产生视觉疲惫,渐渐地,盘云松虽然还看着窗外,但窗外是什么他已无心注意了。
盘云松如此,性格很躁的宗嵩更不用说了。因为车上有沿途的居民,途中偶尔会停车让乘客下,原本就慢的车拖的时间更久了,宗嵩也就显得不耐烦起来,每看到乘客下去他就会大骂:“妈的!又一个下去了……妈的!又两个下去了……”
车子陆续停了五六次前后下了近十个乘客后,宗嵩怒不可遏了,站起来破口大骂。当然他不可能没有目的地骂,就冲着司机去,说这样子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达。何必文不停小声劝他安静点,他就是不听。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宗嵩是个壮实粗犷的大汉,不敢招惹,强忍着气恨继续开车。
不过盘云松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后来车子又停了二三次,上来了五六个人,宗嵩却没有发火,更没有骂,只是在人上来之后站了起来,又将车上的人数点了一遍。
车尾是最颠簸的,时间一长,盘云松也就困累得恹恹欲睡了。何必文见他已是这样的情形,对他说:“周弟既然你累了,就放心地睡一阵吧,到了我叫醒你。”
盘云松就靠在椅背与车窗形成的角落里睡了起来……
很快盘云松就睡着了,但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睡眠的质量肯定不会好,盘云松的头脑里像被塞进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整个人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盘云松被一阵凄厉的惊叫震醒了!他还来不及睁开眼,就感到整辆车悬空了,旋即飞一般往下坠……
下坠的时间不知有多长,反正盘云松只记得随着“轰”的爆炸般的一声巨响,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的他又睡了过去……
盘云松再次醒过来时,发现他躺在一块大石旁的草坪上,何必文和宗嵩就坐在旁边。
当盘云松的眼能看真切时,他看到何必文和宗嵩的身上都有斑斑血迹,再一看自己,身上也到处染了鲜红,“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惊惧地大叫起来。
何必文摸了摸盘云松的额头:“你想想,想想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车祸!——盘云松马上就想到了这点。刚才他们还在车上的,现在却……不用说,肯定是发生了车祸!“那赶紧报警救人啊!”他大声说。
何必文却摇了摇头:“报不了,也不用了!”他用臂弯扶起盘云松,指了指前方,示意盘云松看。
盘云松看到,在前边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他们刚才搭乘的那辆小巴撞在了那里。车头先着地,一边的山崖少说也有二百米,从那么高的地方垂直撞下,撞在了下面坚硬的大石头上,车子像一根油条被挤压成了一个汉堡……
“小子,幸好你跟着我们沾了福气,要不这一刻你已经在阎王爷前的生死薄上签字啦!”宗嵩在一边粗声粗气地说,仿佛他是盘云松的救命恩人一样。
盘云松很想反驳说谁知不是你沾了我的福气才大难不死呢?但此时不是斗嘴的时候,就又忍住了。
各自检查了一下,三个人都只是手脚被划伤刺伤而已,并无大碍可能是因为他们坐在车尾,车撞下来时在尾部刚好留有个逃过一劫的小空间;血是从车里爬出来时染上的。盘云松还感到前额和颈椎很痛,大概是撞在什么软的物体上晕了过去。
盘云松看着那辆被撞成一堆废铁的车,又想起了同车一路过来的那二三十个人;尽管他们一路上大声喧哗,旁若无人地吃盒饭、吸烟,但他们都是善良的人。想着这些,盘云松不顾何必文的劝阻冲了过去,希望能寻找到生命的奇迹……
到了现场,盘云松看到了一幅惨不忍睹的景象。车子损毁程度实在是太严重了,内部几乎已没有半寸的空隙。不用生命征象搜寻仪,只需站在一旁轻轻嗅一下现场的气息就知道里面是绝对不会有奇迹的了……
要说奇迹,他和何必文、宗嵩三个就是奇迹中的奇迹了吧——返身向何宗二人走去时盘云松想。而他只是一个逃犯啊,难道上天也保佑?也许,他真是沾了何宗二人的福气……
车祸发生在群山中的一个深谷下,手机在这里一点信号都没有,报警报不了。盘云松见他们三个都没什么大伤,建议留下等救援人员来,毕竟他们是亲历者,有些问题是要他们协助弄清楚的。但何必文说车冲下悬崖时在公路上前后都没人看见,谁知道在这个深谷里发生了车祸?在这里要等到什么时候?
于是三个人拖出了背包,拿了干净的衣服换上后,准备离开现场。
他们观察了一下,从谷底下没有路上去,但并都是直立的峭壁,在南面是个陡坡,长着密林,但可以从那里走上去。
三个人来到南面,开始往上爬。坡很陡,但有长得很密的大小树木的帮助,还是能够稳步向上的。虽说如此,这垂直二百米左右的距离三个人还是足足爬了一个小时。
上去了,何必文掏出手机来要报警,可拨打了号码后又挂断了;他将手机递到盘云松眼前,盘云松看到手机的信号极微弱。
宗嵩却不管报警的事,站到路边准备拦车。
可能这只是一条很偏僻的上山路吧,路上很少车,但等了二十来分钟还是等来了一辆,是一辆农用车。宗嵩一看到车出现,就跳到了路中间去,吓得司机急急把车刹住后哆嗦地说:“车……车上都是农……农产品,没……没什么可劫的……”
宗嵩哈哈大笑,走过去大声对中年、瘦小的司机说:“别怕,我们是搭车的!你送我们上山去吧,还有十多里路,我付每人一百的路费,三个人三百,怎么样?”说着掏出钱包数了三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司机一听,不但不是遇到劫匪,还有一单回报丰厚的生意做,真是喜出望外,一边接过钱一边连声说好。
宗嵩立即爬上了副驾驶室,并招手叫何必文和盘云松上车。
何必文走向车去了,盘云松跟在后面,“下面的事呢,怎么办?”他问。
“别管了,也管不了。那迟早也会有人发现的。”何必文说。
宗嵩看到盘云松还在磨磨蹭蹭的,大喊:“小子你不想走就留下,今晚山上有一场盛事,你别耽误了本大爷去赴这场盛事!”
盘云松只好跟着何必文爬上了装载着各种瓜果蔬菜的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