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初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半晌,齐北桓终是回答道:“病人患有高血压,这也是引发病情导致昏迷的诱因之一。”说到这里,齐北桓顿了顿,他修长白净的手指翻动了病例,过了约摸一分多钟才重新说道:“病人郁结难开,长时间处于一种紧张压迫的状态,这也不利于病情的治疗。”
“郁结?”沈亦初迟疑了。
她记得芩姨一向心性随和,对待万事万物皆是淡然处之。
这么多年以来可从未见她有什么不开心的呀!而且她妈妈还在世的时候也从未提及过芩姨的过往。
莫不是……
沈亦初的眉心微蹙,思绪微微有些混乱,脑海里却是有了一个答案,却终究是迟疑着未曾开口。
芩姨看起来很是疲惫,经过了一场生与死的较量,现在的她看起来无比的虚弱。
没清醒一会儿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芩姨的面色苍白,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放在被子外面的那双手啊,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粗糙,有了皱纹。
可芩姨也才五十来岁啊,她无亲无子,将来要是连她都不在了,谁有可以为芩姨养老送终?
沈亦初想着想着便红了眼眶。
妈妈临终之前还曾拉着她的手告诫她一定要待芩姨如亲生母亲一般孝敬,不能让任何人找到她,伤害她。
那时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在此时,沈亦初却是格外的思念那个早早地便离开了她的狠心母亲。
或是她现在的神情太过于悲伤,齐北桓下意识的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白大褂替她重新披上。
他的动作很优雅又温柔,尽管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却不会令人感受到半点轻薄与不适。
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温度,沈亦初没由得后退了一步。
那根紧绷着的弦终是放松了下来。
“你是晴晴的好朋友,那也就是我的妹妹了,我该是照顾着你些。”齐北桓的手适时的移开,语气更是温柔的无可挑剔,话里意思不言而喻。
晴晴……
现在一提到这个名字沈亦初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她的心里无比愧疚,可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解释。
她不想失去晴晴这个能与她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更不想伤害她。
沈亦初一直缄默不语,齐北桓不过随意一瞥便好似猜到了她的心思,有意无意的提了句:“她刚跟阿拓退了婚,这几日心情不大好,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替我去多陪陪她。”
“退婚?!”听到这两个字沈亦初再也沉默不了了,她的语气充满震惊。
“事出突然,就在昨天,阿拓突然向晴晴提出了退婚,还说他们之间的婚约不过是儿时的大人们的一句玩笑罢了。
他来提出退婚只是出于礼貌,本来玩笑话都是不做数的。
最后,他还说了……”齐北桓看向沈亦初,语气突然停顿,沈亦初不由自主的问了句:“还说什么?”
一时间,她的紧张与不安深深地紧锁眉心,齐北桓倒是明了。
他放下手里的病历本,将沈亦初带到阳台上,遥望着此时灯火通明霓虹灯闪烁着的这座城市。
深吸一口气,半晌,他才开口问道:“他心里的那个人是你吧。”
沈亦初刚想张嘴否认,齐北桓又突然冷冷的打断:“不必否认,这么些年我从未见过阿拓对谁上过心,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就连……”
齐北桓淡淡的看了身旁的人一眼,说话声戛然而止,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说道:“他不爱晴晴,所以他提出退婚我是支持的。”
“毕竟婚姻是两个人的事,若非你情我愿,将来的婚姻生活必将成为不幸。”齐北桓说完这些话又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着的沈亦初。
“对不起……”沈亦初现在脑子里百转千回全都是那一夜穆北拓追到首平村的一幕幕,他的温柔令她沦陷,他的真诚与执着又让她猝不及防的放下了心中的所有防锁线。
所以此时此刻,她能说的想说的都只有这一句轻飘飘的无关痛痒的一句“对不起”。
微凉的夜风袭来,吹散了白日里的炽热,拂过之处无不调皮的撩起了人们整齐的衣角和凌乱的发。
齐北桓此刻的心情无以言语,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事儿让他那霸道的刚刚和一向爱憎分明的妹妹知道了,沈亦初又将处于何种境地。
“听说你从我哥那里带走了一个女人,我哥勃然大怒,那个女人可是我哥的心头好,你居然也下得去手。”想了一会儿,齐北桓这才问出了心中所问。
他一直很好奇眼前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未婚先孕?夺闺蜜之夫?还是那个敢于为死人讨回公道,为活人伸张正义的法医?
齐北桓在此刻却是迟疑了。
如果她真的只是口腹蜜剑心肠歹毒,一心只想接近晴晴,好靠着晴晴富家女的光环出来觅得豪门贵公子的话,那他一定会亲手将她堕入尘埃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那如果不是呢?
沈亦初在他们所有人的眼里都如同一个谜一样,值得大家前去深究。
“心头好?”沈亦初反问。
她可从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变态,喜欢拿自己心中挚爱来当泄愤工具的。
将人狠狠地踩入泥泞堕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样的人也配有爱?
“我不太懂齐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沈亦初冷笑,“敢问齐先生可有爱过一个人深入骨髓?”
“没有。”的确是没有,所以齐北桓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
之后才反应过来,沈亦初原来已经对她换了称呼。
“那我就懂了,倘若你没爱过一个人深入骨髓,那你便不会明白爱一个人就是不舍得她受到任何伤害,哪怕豁出命来也愿意护她一世周全。”沈亦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的眼里含着恨,很深层的恨,继而又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齐先生以后就不要轻易把‘爱’这个字挂在嘴边,你哥不配,你也不配!”
沈亦初的语气很冷,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周身都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包裹着。
她的弱势显而易见,可她却依旧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保护着自己,保护着她所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