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逃离,却逃离来了更多的痛苦悲伤;有时候偿还,却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用生命都无法偿还。做真实的自己,却把很多重要东西都放在了角落。当想起它们去寻找的时候,才发现它们早已经不存在了。
萧潇走的时候是一个人悄悄的走的,没有通知任何人。他不想让别人感受机场的那种离别的清冷。
早上的时候天空下起了牛毛寒雨,一直没有停。
他从出租车的后备箱里取出自己的行李,裹了裹自己的衣服,瞭眼这几年前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SH浦东国际机场。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城市后拉着行李箱快速的走进机场,萧潇在心里告诉这座美丽的城市:“再见了,SH,再见了我在这个城市的故事。也许我再也和这个城市不再有什么瓜葛,这次回去就要一生活着加拿大。”
登上飞机后,萧潇的心里出奇的平静。飞机升空后,萧潇闭上眼睛那记忆的大门又一次的开启,眼角缓缓地流出两行泪。
人们每当离开一个熟悉的地方的时候,都会想起在这个熟悉的地方的事物,那些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自己的脑海里的深处的不断闪现。几年前,来到SH飞机上脑海里是渥太华的一切,而现在是SH的一切。而SH的一切就是她,就是这个萧潇自己深爱的女孩韩晴。
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飞行,飞机降落在了渥太华。
萧潇下了飞机出了机场,看着周围的一切好像与几年前没有变,但是又是显得那么陌生。叫了taxi说了自己家的地址觉得英语都是这么的陌生。
一路上,萧潇除了看见一些新建的高楼几个商业中心外,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
萧潇回加拿大没有通知家里和凯莉,就是自己一个人从机场回家。他漠视机场的那些接机的人独自一人领着行李,就像他一个人从SH回加拿大一样。
但是天气比起在SH却变化很大,天空中还飘着小小的雪花。
不时的亲吻着车窗,萧潇在车窗上哈了一口气,用手写了一个汉字“情”。司机不时的问几句从哪里来做什么之类的话,萧潇都无心的应答着。深邃的眼睛一直呆呆的看着车窗上的“情”字。看着它慢慢的变得消退,渐渐的模糊。
几十分钟,出租车停在了一栋别墅前。萧潇付了车费下了车,来到门前,伫立着眼里湿湿的。没有去按门铃,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几年前自己逃离的家,自己的父亲。
不知道过了多大一会儿,保姆出来看见了萧潇。
保姆看见萧潇的背影像是少爷,就轻呼了一声少年。
萧潇听见声音一转身,看着小时候给自己讲故事睡觉的保姆。他的眉宇舒展了露出浅浅的微笑,“王嫂,是你么?”
一声王嫂,让王嫂把手中的包激动的扔在了雪地里,上来拥抱了这个自己看大的孩子。王嫂急忙转身边招呼萧潇进屋,一边喊着,少爷回来了。显得甚是激动。
进了别墅,拂去身上的积雪。屋里的暖气瞬时让他赶到了久违的温暖。
大厅里只有姐姐和姐夫在,见面后。没有发现父亲,萧潇没有和姐姐姐夫寒暄几句。就问道父亲去哪了。只见姐姐和姐夫脸上凝云并没有回答萧潇,只是故意岔开话题,姐夫说道:“萧,你刚回来。快过来坐下休息一下吧。王嫂你就把少爷的卧室打扫一下。”王嫂接到姐夫的命令就带着萧潇的行李上了楼,嘴里还嘟囔道:“其实,少爷不在老爷还是让我经常打扫少爷的房间的,桌子上连尘土都不会有的。老爷每时每刻都等着少爷回来呢。唉,可惜老爷病了…..”
什么?萧潇心里一紧:“父亲病了?父亲怎么了?父亲在哪里?”
“父亲在你离家出走后一个月之后就病倒了,说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父亲坚持着不去医院治疗,说是见不得那满是苍白的味道。父亲非要在家里,怎么也不愿意去治疗。一直靠点滴度日,而且父亲不让告诉你。”还没有等姐姐说完,萧潇就冲上楼直奔父亲的卧室。
心里的滋味就像突然的水坝溃堤一样。
当萧潇轻推开卧室的门,看到父亲躺在床上。父亲的眼睛一直盯在卧室门上好像早就知道的,他的儿子回家了。
萧潇就立的门前,看着床上的父亲。一切静止唯有点滴在一滴滴的流着。父亲面色苍白显得很没有力气,嘴唇稍稍的挪动几下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萧潇一步步走向床前,每一步都显得很吃力。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父亲会是这样的结局,会是这样的场面。本以为这次回家父亲一定会呵斥他一番离家出走的这种冲动的行为。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的。
以前父亲在萧潇的眼里就是一头雄狮,一只雄鹰。父亲总是眼里流出一种威严,一种神圣的不可侵犯的严厉,父亲总是有难以亵渎神圣感觉。而现在躺在床上鬓发银白的老人早已没有多大精神气,病魔已经把他原来的风姿进食。
父亲萧梁城把眼睛从这个几年没见的儿子身上移到窗外,眼里尽是湿润。
萧潇就坐在父亲的身边,爷俩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天慢慢的暗了下去,王嫂上来叫少爷吃饭。萧潇没有动,还是静静坐在那里。萧梁城嘴动了动,说道:“潇儿,去吧,去吃饭吧。刚回来一定饿了吧。”萧潇嘴里哽噎努力挤出一个嗯字就迈着沉甸甸的步子离开了父亲的卧室。萧梁城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觉得他和自己年轻时好像,倔强,永远也说不出自己内心感情的话儿只是深深的埋在自己的心里面。当初萧潇母亲死的时候自己时常不是这样静静的坐在床边,一句话也说不来。
吃完晚饭后,随便和姐姐萧婷姐夫李英杰聊了一些就上楼和父亲打了声招呼就回自己的卧室睡觉去了。
一打开卧室的门,眼前的一切把萧潇的面部一下子定格了。竟然和几年前自己离家出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点也没有变化。萧潇扯开窗帘眼睛盯着窗外的世界,内心的感情波涛汹涌了。
几年来,一直在外面追寻自己。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至亲的人会这样,父亲的病倒对于萧潇来说是在自己意料之外。
自己在乎的自己怎样去追寻自由,却在自己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失去了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点就去了父亲的房间,萧潇就想多陪陪父亲。心里这个时候就只有病危的父亲。
父亲过一会儿问几句话,无非是问几句在SH过的怎么样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之类的话,父亲问几句萧潇就回答几句。萧潇心里不知道该和父亲说些什么,只是想陪在自己父亲的身边。这种场面在这对父子面前却不显得尴尬,更显得温暖。
过了一些时间,父亲突然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父亲想去市中心的广场看广场的鸽子,萧潇只是记得他小时候父亲老是带他去广场喂食鸽子。
萧潇刚想说他父亲现在不适合外出,但是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
父亲说,姐姐和姐夫总是担心父亲外出会导致父亲的病严重,所以一直没有让父亲出去过。
小小找姐姐说了一下,开始姐姐没有同意。但是再萧潇的劝说下和父亲的强烈要求下勉强的同意了。
收拾好了以后,姐姐还是百般的叮嘱,叨絮个不停。
父亲萧梁城身上套着厚厚的棉衣,但是刚踏出门时,在微风中还是有点不禁风的样子,由于太久没有见到外面的世界,一下子让萧梁城感到外面太刺眼用手遮了遮眼。姐姐小心的搀扶着他送上车,萧潇则把轮椅放在后备箱里。
萧潇又听姐姐嘱咐几句后,就开车驶出了别墅向着广场的方向驶去。
萧婷和自己的丈夫和王嫂一直站在门口直到车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才回到别墅里面。
天空很晴朗,比起SH的天要干净许多。萧潇开着车,从镜子里看到父亲一直盯着窗外心里好像有很多的事情。萧潇没有打扰父亲,轻轻打开音响放起父亲喜欢的舒缓的音乐。
没有多达一会儿就到了广场。萧潇把车停好后把轮椅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小心的把父亲搀扶下车。
父亲坐在轮椅上,萧潇把一件大衣披在父亲的身上。慢慢的推着轮椅,两个人并没有交谈,这时候整个世界好像只有这一对父子。在广场上一群鸽子忽起忽落,有的在空中盘旋,有的立在广场上,立在地上的有的单脚支着,有的拍打着翅膀准备起飞。由于在广场时间久了,这些鸽子并不怕人,任行人从它们的身边经过。
萧潇找了个长椅,和父亲一起坐在广场上。父亲眼睛眯着,一直盯着一个方向。萧潇也随着父亲的方向呆呆的看着,但是两个人心里却想着不同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父亲开口说话了“潇儿,喜欢中国么?”。
“嗯!”萧潇想也没有想就随口回答了。父亲的嘴角稍稍出现了一丝笑,萧潇不解的看着父亲。父亲接着说,“等我走了,潇儿,你替我再去一次中国吧,替我还个人情!”父亲顿了一下,“这件事情我们回家再说把。”萧潇有点疑惑,但是没有追问下去,便答应着。
天一会儿变了,起了凉风,萧潇便和父亲回家了。父亲这次和大家一起吃的饭,父亲的心情很好,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吃完饭后,父亲把萧潇叫上,让萧潇搀扶她上楼回房间。姐姐和姐夫则在客厅里看电视,萧潇搀着父亲,父亲久病,身子骨轻了很多,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随随便便就把他举过头顶的那个男人了。
到了房间,把父亲搀到床上盖好被褥。萧潇就坐在床边听父亲讲那个父亲萧梁城曾经欠下的人情。
父亲眼里呆呆的看着天花板,问了萧潇一个问题。说:“父亲他已经问过萧潇姐夫和姐姐他们决定不继承父亲的遗产,姐夫和姐姐开了一家公司,生意也不错。他们想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也就是说,如果父亲死了,萧潇不出意外会继承萧梁城他的全部财产。”
萧潇没有说什么,静静听着父亲继续说着。
萧梁城说,“几十年前,我在中国某个大学读应用化学研究生的时候。自己的同寝室的好兄弟研究出了一个可以抗衰老的化妆品配方给他看,当时我看见配方鬼迷心窍了。偷了他的配方,并冤枉了他偷用科研室的钱。他因此被赶出了科研室,并做了三年牢。而我用这个配方稍加改造开发了我们萧氏集团的秘方化妆品,经久不衰深受广大用户的喜爱。并注册专利。慢慢的我有了自己的公司。萧儿,你爸爸是不是很龌蹉?”
萧潇惊愕了,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以父亲为骄傲,以萧氏集团为自己父亲亲手所创为骄傲,竟是通过污蔑欺骗得来的。
父亲说道这里,眼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花花的流了出来。父亲呜咽着,握着萧潇的手。“潇儿,你父亲是不是很无耻?我无时不刻在心里忏悔,但是我一直对你们隐瞒。我怕你们知道你们有这样的一个父亲,你们会抛弃我,离开我。”
萧潇紧握着父亲的手说道,“不会的,爸,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父亲。”萧潇擦拭着父亲眼角的泪水,他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流过泪,这是第一次。
萧梁城停止了呜咽,对着萧潇说道:“如果我要你把萧氏集团你继承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去替我还人情,你愿意么?”萧潇本来就没有打算继承遗产,萧潇想也没有想就斩钉截铁告诉父亲,只要父亲让我把萧氏集团我所继承的遗产全部还人情我也没有怨言。萧潇告诉父亲,“即使没有萧氏集团我也会替父亲还这个情的,是咱们对不起人家,这是不能用人情来还的。”
萧梁城无力的点着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一直在寻找我的曾经的兄弟,是我背叛了他。早在你去中国之前我就打到了他的消息。可是,我是在没有脸去面对他。我痛苦了一辈子,我愿意用一切去偿还他。”
萧潇松开紧握的父亲的手,帮父亲整理了一下被子。安慰道:“爸,你就放心吧,你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和你一起找咱们欠人家的那个叔叔好吗?”
萧梁城摇了摇头,“我活不久了,我自己的命数我自己知道。答应我,帮父亲偿还了这个债。”说着他指向保险柜,告诉萧潇密码让他打开并拿出最下面的一个蓝色的文件夹。萧潇拿出那个文件夹,放在了父亲的面前。父亲告诉他这个文件夹里是自己派人调查的有关那个人的消息。父亲告诉他那个人叫韩伟国后就让萧潇回去他自己的房间。
萧潇起身的时候,萧梁城补充了一句,说道:“这些事情先不要让你姐婷儿和你姐夫知道,等我走了你在告诉他们。”萧潇本不想离开,怕父亲提起过去的事太过于激动出事,但是看着父亲安详的脸庞萧潇轻轻的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萧潇回家的二天里,就像过了好几年一样。心里太过于压抑。没想到父亲会病危,更没有想到父亲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回到房间后,思来想去实在是睡不着。于是,偷偷的起来溜了出来,没有人发现他。他驱车想去几年前离家不远的那间酒吧。
萧潇也不知道那家酒吧还在不在,当快到达的时候,发现那家酒吧还在。于是他停车欣慰的走进这间酒吧。
几年前,当他决定离开父亲,离开家去中国的前一夜也是在这个酒吧做的决定。
进去后,除了酒吧重新装潢了一遍外,基本没有变,连调酒师都还是原来的那一个。坐到吧台前,要了一杯三年前同样的酒。等酒上来后,萧潇轻晃着酒杯,酒液在里面滚动着。
萧潇本来这次回家,只想离开SH,或者说是逃离SH。却没有想到回家后自己会经历更大的灾难。父亲的事情不得不在以后自己还是会回到中国。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这份父亲的罪过还清。
萧潇咪了一口,细咽一下。觉得这酒比几年前苦了很多,几年前这酒自己喝起来觉得满嘴清香,口甘醇香。而现在满嘴都是涩涩的味道,萧潇心想:“是酒变了,还是我人变了?物是人非啊。”
萧潇在酒吧待到半夜,脑子里乱的很,想的太多,脑子里嗡嗡的作响。觉得需要休息,就开车回到家里,又悄悄返回房间。回到房间后连衣服鞋子都没有脱,就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睡了起来。
过了几天,萧潇去了集团打理起来事情。
难免遇见凯莉,凯莉见他还是开开心心的。好像并没有发生在SH的那些事情似的。
那次凯莉哭着离开SH,萧潇想她的心里一定很痛。每次见到凯莉,萧潇都是觉得非常对不起这个女孩子。
而这个女孩子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总是展现最灿烂的一面,把悲伤藏在自己的心里。每当夜深,凯莉何尝不是自己一个人独自饮着泣殇呢?
父亲在萧潇回来十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去世的,父亲去世时眉头深锁,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而深深后悔的样子。这可能只有萧潇和去世的父亲知道后悔的是什么事情了。父亲的去世并不是很突然,尽管萧梁城的去世让大家很悲伤。而这十个月里萧潇除了照顾父亲就是去公司打理事务,也过得很平常。偶尔去一次凯莉的家,问候一下伯父伯母。
在葬礼上,牧师行完葬礼后。除了姐姐萧婷轻微的抽噎声外,一切都变得静止。萧潇看着墓碑上的话,“你走了,留下的只是给子孙亲朋的爱”。萧潇想起那晚的谈话,想起以后觉得父亲这走了,自己很累。
回家后,没过几天。姐姐和姐夫就回了他们自己的家,他们对于遗书结果也早已经知道,是经过他们同意的。并不感到意外。
在姐姐走的时候,他把父亲那晚给他的那个蓝色的文件夹给姐姐看了,并说明了事情。姐姐和当时的萧潇一样觉得惊愕,也很支持萧潇再次去中国还这个债。
又过了几个月,交替了父亲的工作,集团安定了后。和凯莉商谈了后暂让凯莉掌管集团决策,凯莉并不愿意萧潇再次回中国,但是还是让萧潇他去了。
萧潇看见了凯莉眼里的失望,萧潇想说什么,却又把到嘴边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萧潇回家简单整理了行李,根据父亲留下的文件夹里的信息,买了去BJ的车票再转飞机去武汉找韩伟国叔叔。
本想自己走,但是凯莉执意要送他,没有办法就同意了。
那天天气依旧晴朗,王嫂一个人嘟囔着,说家里就剩一个人了,凯莉:“说她搬到萧潇家陪王嫂,王嫂很高兴的答应着。”
机场里,候机厅。凯莉看着萧潇的背影的离去。眼里显着些绝望,好像萧潇这次去中国再也不会不会回来了一样。
飞机起飞后,凯莉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爱一个人难道就是不尽的痛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