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森沿着沙漠走了很久很久。他甚至有过顺着这片一望无际的沙漠走出虚圈的想法。他渴望逃离这片荒凉。他的视线不时定格在腰间系着的斩魄刀上,他不甘心地想再试一次。但又害怕再一次出现幻觉。他踌躇着,手硬生生地悬在空中好久。就在他准备好触碰它时,他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眼前都是鲜红的液体,那么凄惨,好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几乎将他湮没。他办不到。一种力不从心的无奈感瞬间漫过他的全身。他沮丧地继续向前走,脚步越来越重。伤口不再渗血,而是凝固成一个个血痂。
在他身后,一直有一个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跟着他。那个脚步声似乎刻意不想让他发现,总是离他有个二十几米的距离。开始他并不在意,任凭那人跟着。又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的心情渐渐平稳了。他转过头,对着远处那个模糊的人影说:“过来吧。老这么跟着我你不累吗?”
赫莉贝尔缓缓地走近,站在流川森面前。他们对视一会儿,彼此都有些尴尬。毕竟先前发生了那样的冲突。两个人又都很好强,谁也不愿意先说话。
一阵沉默后,赫莉贝尔歪着脑袋想了想,问:“你还想散步吗?”
流川森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下来。
他们沉默不语地走着。两个人都在沉思,只是想的内容各不相同。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出了虚圈内圈,快要接近大虚森林了。赫莉贝尔原本低着头跟在流川森后面,突然抬起了头,如同野兽寻觅到了新奇的猎物,“森,你感觉到了吗?”
流川森在她的话中停下了脚步这才回过神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两只虚在往我们这边靠近。”他淡淡地说,区区两只虚还不能引起他任何兴趣,甚至连杀都懒得动手。“这很正常不是吗?这里有很多游荡的虚。”
“去杀了他们吧,森。”赫莉贝尔用命令的口吻说。
流川森垂下眼帘,声音中透着无奈,“没兴趣。我就是没兴趣。”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优柔寡断。”
“我不想再杀人,也不想再杀虚。我的双手沾满鲜血。”
“你后悔了?”赫莉贝尔扬着眉毛,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激动。
流川森蹲下身,从地上随手抓了一把沙子。他让细小的沙粒慢慢从手中的缝隙里滑下。他沉默片刻,说:“后悔有用吗?”
“那若是让你重新来过,你还会选择跟随蓝染大人,来到虚圈吗?你还会选择这样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吗?”
“万劫不复?”流川森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凶狠,“我可不认为这是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这是一条通往无上权力荣耀的道路。我不后悔跟随蓝染,他能让我更加强大,他能给我我想要的一切。”
他猛地直起身,对上赫莉贝尔的目光。他比赫莉贝尔稍高一些,那个狂热的眼光让赫莉贝尔都一震。“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绝对的好人。所以以后别再问我后不后悔这类问题了。没有意义。”
“可是,你得承认,四枫院夜一永远都是你的软肋。”赫莉贝尔扭过头,声音带着隐忍的坚强。“你承认吧,你可以杀了所有人,你也可以背叛所有人。唯独她。”
提到夜一,流川森一下子软了下来。眼中的疯狂也慢慢消退了。“对她的感情……大概是如今我唯一能区别出我和动物有什么不同的东西吧。”他的眼眶在风中被吹得通红。
赫莉贝尔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们面对面地站着,都没有看向对方。彼此也很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直到一声叫喊打破了宁静:“妮露!别再往前跑了,快停下!”
流川森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穿着绿色长衣服、长相怪异的赤脚小孩正向他跑来。她边跑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不停向后看着,好像有什么人在追她似的。
“哎呦。”她一下子没看路,直接撞在了流川森的腿上,向后跌去。流川森看她坐在地上不停揉着撞痛的小脑袋,滑稽的样子让他原本低落的心情有所好转。他蹲在她面前,细细地观察着她。她长得真是很怪,虽说是个小孩子,但头上居然有一个盘羚状的面具,脸上还有一抹玫瑰色的妆容。她大概也察觉到了流川森好奇的目光,也抬起头,用她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注视着他。她是那么懵懂单纯。
“你叫什么名字?”流川森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强硬。
“我叫……妮露。”她有些羞涩,但并不害怕。
妮露?这名字听起来很熟悉,似乎在哪听过。“妮露?你是妮莉艾露吗?”赫莉贝尔也走过来问道。
“不,她不是的。”两个同样长相怪异的虚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们好像就是刚才追着妮露的两个。妮露不停在冲他们招手。
“是吗?不是妮莉艾露,那她是谁?”赫莉贝尔何等聪明,那两个虚又岂能瞒得过她。
流川森无意再次扫了一眼妮露,发现她的胸前挂着一块牌子。那牌子,看着十分眼熟。“这是……四枫院的家徽?”流川森不可思议地拿过来仔细端详着。“这……怎么可能?”他实在无法将这个可能就是前第三十刃妮莉艾露的怪异小孩与尸魂界四大家族之一四枫院家族联系起来,更无法跟夜一联系起来。“说,这块牌子怎么在你这里?”他有些激动地问道,他的手死死抓着妮露的衣服。
“不知道……”妮露似乎被流川森吓到了,一个劲地晃着她的小脑袋。
“你别问她,她什么都不记得。”那两个虚其中一个说道。
“那你们知道些什么?”流川森马上调转枪口,咄咄逼人。
“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流川森急得恨不得跳起来了,“你耍我是吧?我告诉你们,再不说实话,我连你们三个一起杀。”
“是谁刚刚还说不想再杀人的?”赫莉贝尔看着流川森气急的样子,觉得好笑极了,不由得调侃道。
流川森:“……”
赫莉贝尔息事宁人地说:“好了,这牌子到这也不稀奇,说不定是尸魂界的征讨部队里有人弄掉了,恰好被她捡到了。我所好奇的,是诺伊特拉那笨蛋怎么赢她的。”
流川森摸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他一挥拳头,“就这么办了,我带这小孩回虚夜宫,慢慢问。我就不信问不出来了。”
赫莉贝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说你是不是疯了?带她去虚夜宫?蓝染大人要是问起来怎么说?再说你这完全是小题大做。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我不同意,这样太草率了。”她不满地说。
流川森没理她,转过头去看妮露的两个跟班。“妮露绝不能回虚夜宫。”他们对视一眼,坚决地说。
流川森耸耸肩,只有放弃了。他再次抚摸着那块象征着四枫院家族的牌子。透过家徽,他似乎看到了那所气势宏伟的高宅,看到了身手不凡的守卫军们,看到了昂贵的琉璃砖瓦堆成的冷漠宅院。看到了空旷的花园里,夜一倚在树下,专注地望着天空,轻轻地对他说:“好想离开。”流川森知道,夜一的心里一直渴望自由。只是太多的责任让她永远无法真正自由。即使她卸下了所有职务,随意流窜在现世,她的心里还是有满满的责任。
“妮露,我会再来看你的。”流川森友好地笑着说。他不肯承认,他的心里,不愿放弃一丝可能与夜一有关系的事,不愿丢弃一切与夜一有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