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继续有条不紊地过着。流川森就像他所说的那样,经常去大虚森林看望妮露。他喜欢和这个单纯活泼的小孩子在一起。她那琥珀色的双眸是那么透明纯净。流川森和她在一起,不用去想什么阴谋,什么杀伐,不用故作姿态,不用隐藏情绪。他可以放松地享受月光撒在身上的温暖,他可以不说那些虚伪的话。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赫莉贝尔也有所变化。她不再逼着流川森振作,而是放纵了他的颓唐。蓝染交代流川森的那些任务,她帮着流川森推脱;流川森不想杀人,她替流川森去杀。流川森表面虽没什么表现,其实心里很感动。尤其是他知道,赫莉贝尔不是一个喜欢无畏杀戮的人,但她却愿意忍受着厌恶和反感帮他。每次看她那么做一次,流川森对她的愧疚就多一分。
蓝染最近正忙着训练,无暇去管流川森的爱恨纠葛。特纳那小子的盯梢工作自然松了不少。当然另一方面也是由于赫莉贝尔那三个永远闲不下来的从属官。也不知是赫莉贝尔的吩咐还是她们三个另有企图,总之是成天粘着特纳,发情似的对特纳施展各种招数。特纳哪见过这阵势,往往被整得面红耳赤连连求饶。
尸魂界也成功镇压了魂狩,目前正在有条不紊地修整中。流川森算是可以放心了。他还有的玩呢。
看上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进行。
可实际上,他没意识到,多年前蓝染随手种下的一颗炸弹,即将爆炸。
那天流川森准备去找妮露,可是在大虚森林没找到,他便提前回来了。他刚走到寝宫门口,正巧看见特纳鬼鬼祟祟地从寝宫里出来。他觉得好奇,便跟着去了。他原以为特纳是去找蓝染的。没想到,那小子左拐右拐地绕到了市丸银的地盘。特纳先是谨慎地在门外张望了半天,才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冰冷的宫殿里,市丸银微笑着,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像极了蟒蛇的獠牙。
“市丸大人,您有什么事吩咐?”特纳毕恭毕敬地说。
流川森的后背紧紧靠在坚硬的大理石上,脸上的表情既迫切又僵硬。他听着特纳恭敬的话语,疑惑地皱着眉头。这小子,到底是哪边的人?是蓝染、他,还是那个神秘的市丸银?
“流川森和四枫院夜一的事,你汇报得很及时。不过……我希望以后遇到这种事,你能先告诉我,再告诉蓝染大人……好吗?”市丸银压低声音,富有磁性的嗓音透着一种危险的信号。
“好的。”特纳恭敬地说。
银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对了,蓝染大人最近怎么样了?”
“他一直在忙着训练。他的实力提升得很快。研制破面的能力也在不断成熟。”
“是么。”市丸银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市丸大人,我有疑问。”特纳显得有些困惑。
“说吧。”
“为什么蓝染大人如此提防流川森?我的意思是,流川森是他的手下,跟随他那么多年……为什么这么不放心他的忠诚?难道就是因为四枫院夜一吗?”
“准确地说,是因为过去的那点事。流川森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他不喜欢别人骗他。当年蓝染邀他加入我们的时候,说的是浦原喜助和四枫院夜一的背叛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浦原喜助是因为自己的野心才落得那种下场的。”
“那他就相信了?”特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流川森竟宁愿相信蓝染的片面之词也不相信多年的好友和恋人。
“是啊,我深信不疑呢。”市丸银刚要说话,门口一个愤怒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插了进来。市丸银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流川森正站在门口。他一手死死地扶着门,紧绷的脸部肌肉传达着他的怒火。
“哎呀,真是不小心,给他听见了。”市丸银耸耸肩,遗憾地对特纳说。他显得一点也不紧张,轻松得像他好像早就知道流川森在门外似的。
“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何况我们是一条船上拴着的蚂蚱,我信任你们。”
“对不起,这可不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可别怪我。”市丸银无辜地看着流川森。他一直微笑着。倒是旁边的特纳一脸紧张。
流川森冷笑一声:“市丸银,我不怪你。你还不够资格。我只是好奇,你挖来蓝染的人……有告诉他吗?”他的目光转向特纳。
市丸银随手指了指特纳,“你是说这个人吗?他主动来投靠我的,我没办法啊。你说他是蓝染的人?蓝染不是把他给你了吗?你要是还要的话,我还给你啊。”
特纳迅速单膝跪地,“主人,我……”
“不用,你喜欢就送你了。省了我个麻烦。”流川森厌恶地扫了一眼特纳苍白的面容和市丸银狡猾的嘴脸。他不想再说下去了。他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愤怒和震惊。一直以来,他都执意地认为是崩玉的诱惑太大,是浦原喜助自己做了错事,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他还记得那时蓝染对他说着“事实”时那副言之凿凿的笃定样子,再加上他当时本身就对浦原有着满腔怒火,才让他完全对蓝染深信不疑。现在想来,当时太草率了。
他顺着走廊拐过一个弯,抄了两条近道,直接到了赫莉贝尔的寝宫。赫莉贝尔正在鬼鬼祟祟地在房间里捣鼓着什么,对流川森的到来没有任何准备,措手不及,
“你……你来是……”她说话吞吞吐吐的。要不是流川森太急了,一定能发现她的脸色很不正常,有一种小女人的羞涩。像是秘密被人撞破一样。
“听我说,我要去一趟现世。”
“什么?蓝染大人的吩咐?”
“不是,是我自己要去。我现在就要去。”
昏黄的月光下,流川森的眼中坚定不移,有着一种不计后果的决绝。此时的他心乱如麻。他知道自己一定要马上去问清楚。即使不会改变什么,即使真相真的如市丸银所说的那样(当然他并不希望市丸银说的是真的),他也要去弄明白。他讨厌被蒙在鼓里,他喜欢赤裸裸的真相。至于知道之后该怎么做……管他的。
赫莉贝尔看着坚定的流川森,知道他是下定决心了的。她没有办法阻止。那些后果如何的都是废话。“好,我帮你。”她毫不犹豫地说。她想让他知道,不论他的决定如何,她永远没有任何理由地支持他。
就在流川森和赫莉贝尔风尘仆仆地赶往黒墙时,流川森不知道,在他离开市丸银的寝宫后,市丸银和特纳的对话,倒更像个深渊般的秘密,这个秘密充斥着黑暗和危险。
“刚才的表演演的很真实嘛,台词说的也很流利。可以颁给你个最佳男配角了。”市丸银调侃着特纳,脸上的得意之情显露无疑。
特纳倒是谦虚地说:“都是您教导有方。那么,我要去禀告蓝染大人,流川森已经获悉真相这件事吗?”
“你要是告诉蓝染了,凭流川森现在的状况,对阵蓝染,可一点胜算都没有。”
“流川森……会因为这个就和蓝染大人反目吗?会不会……”
“太儿戏了?我了解流川森,他有时候看着精明,但一到了跟四枫院夜一有关的事情上,就是个愣头青。”市丸银胸有成竹地说。他一向善于察言观色,更何况与流川森相识多年,早就把流川森看透了。
“他那么傻,为什么你和蓝染都要费那么大功夫对付他呢?”特纳既不屑又疑惑。
银笑了笑。他坐在宫殿里摆放的那张精致又舒适的座椅上,懒洋洋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抬起女人般修长白皙的右手,放在眼前仔细观察着。
特纳见此,也不再说话。见银还没有要他下去的意思,便乖乖地站在一旁候着。
过了好一会儿,银才悠悠地说:“因为,他是目前唯一有机会杀了蓝染的人。”
他的表情变得狠毒和狡诈,看得特纳全身一颤。“所以,若是我用好了,他就是我的棋盘里一枚最关键的棋子;若是没用好,他就是横在我面前的一把最尖锐的武器。”
市丸银就像一个隐匿蒙面的刺客。没有人看清他的真实表情,没有人猜透他阴森深沉的内心里,到底有多少肮脏又完美的计划。他瘦弱又慵懒,看上去那么和善无害。没人知道他步步为营,一路上到底布下了多少棋子。他的目的又是为何?他就像是一个微笑杀手,满面笑容的友善背后是一颗比谁都重心机的心脏。
我们不知道那个稳坐高台的蓝染是否有所察觉,至少那个一心想通过黒墙的流川森没有意识到,他早已成了市丸银的目标。至于他会选择当一枚棋子,还是一把武器,亦或者是摆脱这一切,回到正确的阵营中?
这正是现世的上午,太阳刚刚升起没多久。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形色匆忙的上班族和准备去锻炼的人们。流川森站在浦原商店门外,看着两个小孩子一边斗着嘴,一边缓缓打开店门。
他迎着逐渐变得刺眼的阳光,轻轻揉了揉慢慢红起来的眼眶。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