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冷静地紧盯着眼底下混乱不堪的府谷城,目光如炬地对黄公羊问道:“黄先生,你以为呢?”
黄公羊似乎觉察到了周俊有某方面的顾虑,当下谨慎地道:“府谷城虽说脆弱不堪,但五大哨一攻即破,老朽以为,其中必有诈!”
周俊此时的心中,的确有着这方面的担忧:府谷县城虽不算城高墙厚,但地势险要,既然是粮草囤积的地方,必定会有重兵把守的,五大哨就算再强悍,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拿下府谷?而且,府谷城东临山西、西临宁夏、北抵长城,为三省交界,流寇此次出击声势浩大,官军又怎么可能毫不知晓,倘若城中早已设置有伏兵,贼寇部众的状况就不妙了。
“二当家的,你看这府谷城中,似乎并无多少百姓,想必流寇攻取府谷之事早已被官军洞察了,此刻我等更不能草率行事了!”黄公羊自己的山羊须,谨慎地对周俊道。
一旁的穿山甲、胡彪已经按捺不住了,一听黄公羊说这,当即急道:“二当家的,那现在咋办咧?弟兄们眼看着肥肉让人家啃?”
周俊冷冷地道:“先任由人家啃,我们再从人家嘴里夺出来!穿山甲,黄先生,二麻子!传令兄弟们,沿着山路向南退,选择有利的地形埋伏,我们在半路上伏击五大哨!”
穿山甲等人一听原本的进城抢粮抢娘们又变成了打五大哨,当下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周俊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照现在的情形看,贼寇们占据府谷城拒守的可能性不大,他们抱的是抢一把就走的心态,我们没必要混在队伍中哄抢,如果以逸待劳在半路伏击,效果更佳!”周俊很有信心地道。
此刻的府谷城中,贼寇的抢夺已经到了白热化,贼寇之间都因为抢夺而爆发了冲突,这时候就算没有官军的伏兵杀出,这些贼众也已经杀得不可开交了。这个时候参与其中,势必得不偿失。而贼寇们抢夺军粮完毕后,必定从原路返回,且并无多少戒备,在半路伏击,定然会有更好的效果。
对!打伏击战,改原来的城内奇袭为半路伏击,虽然性质不同,但道理是一样的:避免与强大的敌人正面冲突,集中优势兵力攻其不备,抢到东西后就遁入深山,打的就是伏击运动战,这是我们伟大的早期领袖们开创出的科学打法,周俊在现代军旅生涯中受到的良好军事教育终于有了发挥的地方。
而自己手下这帮马匪,士气方面是没有问题的,无论是进城还是伏击,只要让他们直接打五大哨,是不需要多少口舌去动员的。
“干!听二当家的,走!”穿山甲一声狂吼,众匪们得令后,便开始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地开始向正南方向撤退。
山上高耸密集的蒿草灌木和山石,很好地掩饰了众匪的行踪,众匪一路劈开蒿草,一路向南,一直走了十几里山路,到达了一处山隘口,这里地势险要,十分适合伏击作战。
周俊与几名匪首商议了一番后,命令众匪就此停住,选定这里作为伏击的地点,同时命人从四周收集足够的山石,沿着伏击人群堆积。这是作为打前哨战的武器,周俊一行人没有弓箭和火器,远程攻击能力欠缺,而此处山隘口,滚木流石的攻击力,似乎还要大于弓箭,且就地取材,方便快捷。
众匪足足忙活了近两个时辰,这才伏在半山腰,等待着敌匪的到来。直到日渐偏西之时,才听得前方探风的二麻子一步三跑,急匆匆地赶来,大声吼道:“来……来了!不出二当家的所料,果然是五大哨的运……运粮队!”
“太好了!”周俊以拳击掌道。按着常理判断,五大哨必定是府谷抢掠的最大受益者,而首先从府谷返程的,定然是五大哨的运粮队,后方的五大哨部队要么是继续在抢掠,要么就是作为后应,以防官军的追击。照这么看的话,后续的五大哨大部分一时半会儿似乎不会抵达。
眼下五大哨的运粮队前来,正应了周俊的猜测,一旁的黄公羊急问道:“来了多少人?”
“少说是额们的两倍,光粮食差不多就六百多石咧!”
黄公羊一听当即对周俊道:“二当家的,五大哨运粮队人数并不多,想必是城内军粮也奇缺,更能看出其中有诈,我看官军不久便会追击!”
周俊道:“这更好,五大哨的主力正挡在运粮队后面,正好为我们抵挡住了官军,我们只要奋力抢夺到军粮就行!告诉兄弟们,速战速决!”
说完,开始紧急部署,所有的匪众迅速进入状态,当下都屏住了呼吸隐在了山谷的半山腰,等着敌匪进入伏击圈。
不一会儿,就见远处五大哨的运粮队已经依稀可见,正排着整齐的队伍,向着周俊所在的隘口方向走来,很快,运粮队便进入了隘口,趾高气扬地往深山内部走去,显然,他们丝毫未发现半山腰上那一张张士气高涨的脸。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再加之粮草的诱惑,没有理由不拿出全身的力气去拼命。周俊咬着牙不出声,沉住气一直等到运粮队尽数进入隘口之后,眼看着时机成熟,周俊起身大喝一声“砸!”
“砸!杀!杀……!”周俊部众匪一听得周俊发令,当下喊杀声震天,跟打了鸡血一般,一个打挺尽数起身,举起身前的石头,看准了狠命地向下砸,一时间石如雨下。
五大哨的运粮队加上护卫队虽说有八百余众,但他们平日里趾高气扬惯了,未曾将当地的任何流寇放在眼里,眼下又得胜而归,自然毫无戒备。在这里突然出现了一支伏击部队,这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一时间阵脚大乱。待他们反应过来,抽出马刀和弓箭想找寻攻击目标,却一无所获,除了从天而降如雨点般密集的大石块,他们没发现任何攻击目标。
顷刻间,五大哨的运粮队中被石块砸死、慌乱间互相踩踏致死的就有数百人,而从天而降的石块似乎永无止境,根本没有停息的迹象。
“奶奶的!贼爽咧!”周俊部马匪不厌其烦地举起一块块磨盆大的石头,照着五大哨的匪众砸过去,直将他们砸得脑浆迸裂,落马而死,当下畅快地大叫。虽然,这并不是五大哨的主力部队,但毕竟也是五大哨匪众,是长期盘剥他们乃至于将他们逼进绝境的五大哨匪众,是残杀百姓、残杀他们的老大和兄弟的五大哨匪众,对于这帮恶匪,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手软。当然重要的是,他们抢夺的物资是粮食!是能够让他们活下去的粮食!
“二当家的!这帮贼众想逃跑咧!”二麻子眼尖,他突然发现在弟兄们的飞石阵攻击之下,五大哨的运粮队开始拼命地往隘口入口的方向溃逃。
“穿山甲、胡彪、王锤!马上带人往隘口方向追杀!二麻子,你与我带人速速去抢夺粮食,向山上运!”周俊一见此景,当即做了安排。毕竟这次挑战五大哨,抢夺第一、杀人其次,首先要保证军粮顺利到手,否则等敌人的大队人马一来,自己也是白折腾。当然,堵住隘口也是必要的,目前还不能放走任何敌人,防止他们向后续的主力通风报信。
“杀……!杀……!”山谷中一时杀声震天,周俊部匪众高举着马刀,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将下来,照着五大哨的匪众抡刀就砍,极为疯狂,像见了八辈子仇人一般。
周俊部的马匪,对于五大哨都有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不仅仅是因为大当家的惨死,更重要的是,五大哨惯于打压和盘剥其它匪众,光周俊部就因其封锁盘剥,好几次险遭覆灭,不除掉这个强悍而霸道的匪帮,在此地断然是无法生存。
对!谁剥夺我生存的权利,我必先让其失去生的权利!
而此时的五大哨运粮队,已经完全被这一股不知来路的伏击队打懵了,慌乱不堪到了极点,眼下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不一会儿便血溅四方,尸横遍野。
周俊部一边杀掉一批敌众,一边上前抢夺军粮,他们将被砸坏的运粮车上的军粮尽数卸下,架在马背上驱赶上山,运粮车尚未损坏的,便连粮带车一起推上山。这是一场压倒性的突袭战争,每一个马匪都杀红了眼,越杀越兴奋,同时,随着冲杀的顺利进行,一车车、一袋袋的粮食被抢夺过来,尽数转移到山腰处暂存,以待伏击完毕之后快速从山路运走。
周俊本人也忙得不亦乐乎,还亲手砸死砍死两名敌匪,这是周俊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杀人。而对于这,他没有半点感觉,他需要也能够快速地适应这个乱世的环境,乱世之中,我为刀俎,汝为鱼肉,方可生存!
“二当家的!敌匪即将覆灭!痛快!”使鬼头大刀的王锤一抹脸上满溅的血水,大声前来报功,此时战斗已经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敌匪已被杀死大半,周俊部匪众已经到了扫尾的阶段,可王锤似乎还没杀过瘾。
周俊点头称好,接着就对其问道:“我们这边的情况呢?”
“折了三十几个弟兄,抢到粮食百来车,其余的粮车被损坏,用马驼了,大概有三百来担!”王锤如实回道。
“嗯!”周俊满意地应了一声,面对这样的伏击成绩,他还是相当满意的,三十几条命换八百条命和这一大批粮食,怎么算也是狂赚的买卖了,打仗嘛,牺牲自是不可避免的。
“二当家的!我们抓到了个大头,五大哨山狼哨哨主被生擒!”胡彪也杀得尽兴,屁颠屁颠地也前来报功:“请问二当家的如何处置?现在杀了吗?”
周俊略一思索,随即道:“先留下押回去,我还有别的用处!”
胡彪领命退下,二麻子忽然慌乱地窜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二当家的,不……不好了!五……五大哨的大队人马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