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镇外东郊。女子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提着裙角,慌乱地在林中赶路。
半晌,她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她手扶着一棵参天古木,望着不远处绿树丛中掩映的寺庙,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这座古老的寺庙在朦胧的夜雾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女子望着这座寺庙,又抬头看了看夜幕。只见月挂中天,被一圈淡黄的光晕圈定。光晕开去,便是一些隐灭的星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嘴角扬起笃定的微笑。
她拨开杂草,向着寺庙走去,步伐缓慢又带着坚定。走到庙门前,她看向门上的匾额,只见匾额上洋洋洒洒写了两个大字——万应。她似确定了什么,将手举了起来,想拍门的手却又握成了拳。她低下头目光闪烁时,脸上是几分不甘和犹豫。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敲响了万应佛堂的大门。
大门敲响时,原本存在的风声、蝉声都彷佛霎那间销声匿迹,只有在空荡荡的森林,带有血腥味的空气中不时扩散着几声鸟的呜咽声,似乎是生命最后的挣扎,似乎也是临死前的求救。乌云将月亮遮住,在进行最后的酝酿,整片大地被笼罩在黑暗之中,树林原有的张牙舞爪也浸泡在一片死光之中,显得那么颓然无力。
原是漆黑的寺内在敲门声响起后瞬间烛火通明,随着“吱呀”一声,一个小沙弥打开了庙门。他看上去十岁左右,可是表情却如古稀老人一般严肃。他的双眼无神望着地面,双手合十脆声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又将右手摊开,弯腰指了指庙内。
女子也双手合十朝着沙弥点了点头,双手整理因为疾跑而凌乱的衣裙后,朝庙内走去。在她刚踏进庙门后,门便立马关上了,而门边的沙弥早已没有了踪影。这座寺庙处处透着诡异,一股血腥之气隐隐飘散在空气中。
殿内四角摆放着四个香炉。香炉内散发出怪异的味道,让人觉得十分压抑,想要迫不及待说出心中所想。神像旁是两棵菩提,长势极好。神像前并未摆放着供品,只燃着两根香烛。宝案上规矩地摆着宝幡法器,经卷圣水。整个大殿烟雾弥漫,香气窒人,阴沉昏暗,光怪陆离。有一种浓香、压抑的、朦胧神秘的气氛。
女子踏进殿内,向神像处定睛看去。心中微微一惊,只见殿内的供奉的神像不是天宫中的哪一位,就连在佛经中也寻不到相似。这个神像好生奇怪,女子暗忖道。只见用鎏金打造的神像,分明是一个小女孩模样。她一手拿着一枝荷花,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嘴角上扬,脸上是娇憨的笑容。细看之下,却发现她娇俏的小脸上没有眼睛,原是眼眸的地方覆着一条红色的纱巾。
女子压下心中的种种疑惑,走到神像前,跪在地上。她双手合十说道:“万应佛在上,信女柳溶月有一事相求。信女胞姐已经了无音讯十年有余……”她顿了一下,复又说道,“故此……故此信女前来恳求于万应佛,希望万应佛能让信女见到胞姐一面。”说完后,柳溶月便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沙弥从神像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只奇怪的瓷碗。这只碗一边为黑一边为白,内里却为朱红色。他走到柳溶月面前,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小刀递给了她,道:“施主,请。”柳溶月看了看沙弥手中的物什,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她闭上眼倒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后神情又变得坚定。她接过沙弥手中的小刀,在无名指上划了一刀,将血滴在了碗中。
“只需三滴。”沙弥冷声提醒道。
柳溶月连忙收回手,点头道:“是。”
碗开始发生了变化,只见碗中的三滴血迅速被吸收,而碗内壁的朱红色变得更深了一层。沙弥看了看碗内的变化,勾了勾唇,诡异的笑容让柳溶月不寒而栗。
“施主回去吧,你的心中所想万应佛已经听到了。”沙弥说完便往后堂走去。
柳溶月恭敬地点了点头,往殿外走去。
“哟,这不是柳家的长女吗?”柳溶月站在庭中,只听得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句问话。她心中立刻想到:自己到这来的事绝对不能被发现,柳家的秘密也绝对不能被发现。
“是谁鬼鬼祟祟地在此,还不给我出来!”柳溶月喝问道。
“呵呵,天下第一术士之族的神女居然也能有事来求这妖怪,奇也。”声音轻笑道。
“大胆!竟敢在此侮辱万应佛。你这小人,只会在暗处出声。”柳溶月恼怒道。
一个人影从寺院中央的大榕树上一跃而下,他缓步向柳溶月走去。树叶斑驳的光影落在男子的身上,他的脸被阴影遮住,可他散发出来的气息仍让人胆寒。周身突如而来的嗜血气息让柳溶月不禁向后退了几步,又是一个狠角色。
男子一拢红衣,玄纹云袖,一半银白色的头发用一条镶满珠宝的红绸缠着。颀长的手指捏着一个小酒杯,他魅惑的脸上带着笑意,却分外冰冷。他是……冥川尊主,燕淮?柳溶月心中一惊,她立刻将缠在腰上的软剑拿在手上,紧张地望着燕淮。
“紧张什么?”燕淮讽道,“今日我可是来喝酒的,懒得动手。”
柳溶月望着这个慵懒的男子,转身往庙门外走去。
“这是你造的孽,这也是你的劫。你求谁都没用。”燕淮一边往万应佛堂走去一边笑说道。
柳溶月回头看着燕淮,眼中闪过后悔。她叹了一口气,踏出了庙门。在她踏出的那一瞬间,整个万应佛堂便似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了一片空地。
殿内,燕淮坐在宝案上,望着窗外的弯月,独酌着美酒。“摊上她,你知道你的时间不多了吧。”燕淮咕哝道。
空荡的殿内响起清脆的女童声:“嘻嘻嘻,实现愿望,实现愿望。”
“你造孽太多,我也救不了你。那群人,不久就会来拜访你了。”燕淮笑了笑,“呀,酒喝完了。我走了。”语罢,便将酒杯随手一扔,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