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娘左思右想,也不知下游那帆船是什么来历,但为安全起见,还是走为上策。便对赵眉娘问道:“眉娘,还有体力弹琴么?”赵眉娘答道:“回二娘,本应可以弹奏半个时辰,但方才睡觉,好象越睡越困,脑儿空空的,就只能减半了。”“那就有劳眉娘了,我们驶出这儿,回主航道,走一段再说。”张二娘说着,又叫武郎起退后风帆,侍女丫起云车船锚,然后回到舵搂内,王小三娘子见她眼有血丝,便说:“乳娘困着,还是待天明再走。”张二娘连忙摇头:“小娘子休担心二娘,这儿邪得恨,有两条船的铁勾,却只见一条船的踪影。”说罢走上舵楼掌舵。
赵眉娘从房间拿出筝琴,见王小三娘子还站在舵楼们边,便说:“回小三娘子,天还没亮,请回房间休息着,这儿由我和武郎他们打点就是了。”王小三娘子听她这话,原本困着想回房间睡觉去,但现在心儿有气,便说:“小娘子不犯困,就看着武郎和你们做事。”
赵眉娘见王小三娘子一脸不高兴,只得弯腰施礼道:“那眉娘先请安,要到甲板上弹琴去了。”见王小三娘子略弯腰行了礼,才出舵楼门,在甲板上弹起筝琴来.....。
双桅帆船又在瞬间平缓江面上,往上游退回主航道,然后猛地风帆转向,便朝着下游的方向,疾驰而行。
周继一伙躲在小帆船上,只听见琴声响起,那滚滚的长江流水,片刻之间,竟然平静如湖水,看着灯映的双桅帆船,渐渐地驶远,才从目瞪口呆中苏醒起来,都跪倒在甲板上,顶礼拜天,疑是天外之舟。
双桅帆船就这样沿着长江,走走停停,过了渝州府,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时份,见江心有一座小岛,张二娘难掩兴奋的心情,一边掌舵,一边吹起口哨,引得鱼鹰在甲板上空来回飞翔。她往右转入一条小江河里,又行驶了半里路,在一处山脚密林岸边停泊下来。那儿有一条石阶,顺着溪流而建,半山腰间有疏落的房舍。
张二娘吩咐侍女丫和赵眉娘守着王小三娘子,说和武郎一道找房子去。便拿了些金银铜钱,放在包袱里,又让武郎背上竹箩,打扮成读书人模样。然后俩人上了岸,就象一对母子,在附近到处打听,那儿有房屋租售,但走遍乡村,都是些小农舍或不带农田的,而且还是短租,并不出售,张二娘只得带着武郎到都县城内,找了一间庄宅牙行,问一位牙保中介,附近有否庄宅出售。
牙保中介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上下打量着她俩,见多识广,一眼便知俩人有些来头,便说:“都县现时仍然参照隋制,没有到牙保交易的庄宅,会受严办。本老汉领有牙保中介批文,但若要知根问底的,得先交些消息钱。”说完伸了一巴掌,张二娘听了,从口袋里摸出五枚铢钱,老汉收下了,便让俩人坐下来,从厢房内取出一本纸册,问俩人要购那儿地点,什么样式的房屋,张二娘便说:“我儿要参加科举,找城外附近带庭园的房屋,环境要清幽,僻静,好潜心读书。”
老汉听了,连连摇头,说道:“近日城内外庄宅特别抢手,只要庄宅主放盘,立马就有客商高价购去,现在巳经没有货了。”张二娘连忙问为什么。中介老汉说道:“城外过江的东北,有一座平都山的村落,先前因为王方平,阴长生两位术士的信众聚集而建,后传说那儿风水好,是天下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处,因而隋前隋后的官臣,富商贵人,都在那儿修建高墙深宅,并唤些亲戚看管着,以便在日后百年之后,占个好还置成仙,渐渐地人丁就兴旺起来,但近日来,那儿离奇古怪之事,比平日多了,所以那儿的人,都急往这儿搬来。”老汉停了停,又看看武郎,说道:“老汉平生不信这些传言,那些都是江湖术士的勾当,若大娘儿郎潜心读书,那儿倒是个不错的地方,满合你母子要求,庭园和房屋特大,村里杂人少,价钱又给一般庄宅低至五成,便宜得恨,若不是老夫在这头有些生意,早就搬到那儿,图个安静舒坦。”
张二娘听了,想想就说:“价钱倒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住宅周围的环境,房屋构造,称心满意才行。”老汉见俩人有意思想买,并叫侍女斟茶递水给俩人,又拿出手绘图册,指着一页简图给俩人看:“这宅院的主人曾任北周大臣,宅院不大不小,倒也精致,才买五万铢钱,合算得恨。只要大娘一下订金,即可前去看那宅院。”张二娘看了图样,不甚满意,说道:“房屋好是好,不过厢房数量小。”老汉心里喑吃惊,俩个人咋要住多厢房的大宅,但思索一下,做成卖买要紧,管人家住多大的来着。于是又返回厢房里,拿出一张手绘图纸出来,递给俩人看,又说道:“昨天雨后黄昏,是有一老夫,赶来要出售这大院宅,厢房有八大间,前**园有回廊,一条山溪从后园而过,建有小桥流水的,价钱才买八万铢钱,不过,条件是要看领养那儿十多只小白兔,二年后他回来带走,兔子要求养得好,只许多不能小,否则就要追加一半的房钱。”张二娘看了,心内十分满意,只是想着养白兔这些事儿,便迟疑了起来。老汉见了,急想造成生意,就大赞宅院的优点:“老夫路见过那儿,高墙深宅,位置在山腰,又有溪流水河,终日云雾轻绕,左边远靠李唐名下的大宅院,右边是王方平后人的古宅,位置似在龙脉处,是一个好地方。至于那些白兔,随便在庭园内放养着,只管闲时买些草料,让兔儿生儿育女,一胎五六只,何来数量少?”
张二娘听到李唐两个字,吓了一跳,便问道:“那个李唐来着?”老汉笑道:“不瞒大娘,十多年前,隋臣李渊托人在那儿修建了一座府第,不过完工之后,却从没有人住过,又不差人管理,一直荒废着。”张二娘听了,心想,真是冤家路窄,这儿竟也扯上李渊来,便又七上八下,不敢决定。老汉以为张二娘听那儿荒废,不兴旺,便又说:“老夫料想李唐建而不管,可能是这儿的谎言,传到天下皆知,其实大多是子虚乌有,并不可信。那地方真的可好,不信,大娘交些订金,随老夫看一看。”张二娘想一想,事到如此,先暂且住下,安顿下来,日后在河流两岸,购置些田地,再修建院宅。于是,便拿出铢钱作订金,催中介老汉带路去看房屋。
老汉于是拿了图册和合约文本,带着张二娘和武郎,乘船往江北去,在密林中穿插了半个时辰,便来到一座大山的脚下,一条青石碎板的小路横在面前。
三人沿着石阶就往山腰走去。这儿山林茂盛,云雾蒙蒙,流水淙淙,遍开着各种形态的小**花,喇叭花,果然极富有灵气。武郎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张望,连树丫上各种鸟雀,都好象通了人性似地,望着他们,吱吱喳喳地响过不停。
沿途看那些房屋,果然都是高墙深宅,青砖灰瓦,屋檐精美,斗拱高大,形状各异。有的院门深锁,有的院门大开,有的残墙败瓦,草木荒凉。偶然从破旧穿孔的院门进出野猫野狗,却没见人影。三人转过一棵生长了几百年的樟树,见前面联排十多间高墙宅院,大半都是破墙长草,不过里头有二三间似乎住着人,传来娇声娇气的女儿声。拐过联排宅不远,忽听闻有溪水流声,过了一处庭园,水流声更加响亮,前面果然有一座占地二三十亩的大宅院,青砖围墙,朱漆院门,周围林林茂盛,山际间云雾飘浮。门前的不远处,有青石阶,顺着山势而下,直至到一条小河的岸边。老汉这时停下脚步,对俩人说:“就是这间宅院了,是不是有灵气来着?”张二娘指着石阶下的小河问:“这条小河通往那儿去?”老汉说道:“这小河只能过小鱼船,可到长江。”张二娘听了,心下早也有了决定。
老汉走近院门前,拍着扇门叫了起来。不一会儿,有一位弯着腰的老汉打开扇门,见是牙保中介,便让他们进入了院落,三十多只小白兔拱着双手,竟然半站立着,在草坪上盯着来人。弯腰老汉关上门闩,就领着三人查看房屋和前**园各处。张二娘看见房屋保养新净,房间结构与翠竹屏的住房大同小异,只是更大更宽阔,东西厢房多建了一间厢房,感觉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她们踱身而造的,心下自然高兴。
弯腰老汉带着他们看完各处,就在大厅香案旁坐下,说道:“不瞒各位,这是杨州府一位商人,打算老来到这儿安度晚年的物业,不过前年夫妇因战乱去世,身边无亲朋,遗下一位女儿,才十四五岁,又染上不治之症。老汉只是她家的奴仆,便依她的意愿从杨州搬到这儿居住,希望死后投个好胎,不想三日前去世,临死前,她巳把这座庭院,赠送给老夫,吩咐老夫照顾她那拾来的三十二只小白兔,要养够二年才放生。可是老夫昨日早上,收到犬子从杨州托人捎带的书信,说家里的媳妇,生了个胖女娃,催老夫回去帮忙照料着。老夫没法,只得要离开这儿,才想变卖这宅院,早些带金钱回杨州,与家人安度晚年。另外,我这儿有她转让给老夫的房屋书函,牙保公证,手续很齐全,只要收到银两,即与牙保中介和各人,办妥卖买合约等一切手续,马上就可入住。”
张二娘正想再细问,却看一只小白兔跑到武郎脚下,双手抓着云头鞋履而吻,甚是可爱。弯腰老汉便说道:“这些小白兔容易养,又略懂人性,烦着的时候逗弄,还是挺开心的。”
张二娘问武郎意见如何,武郎便说:“一切依二娘的,这儿环境给想像的要好。”张二娘于是决定下来,在牙保公证下,办好房屋卖买合约,公证等手续,付了金银钱给弯腰老汉,那弯腰老汉收了钱,便收拾好行李,随牙保中介离开了宅院,到县城办理其它事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