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里,王管家关切地问:“欧阳先生还好吗?”雪儿疲惫地点点头说:“没事了,明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王管家从厨房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夜宵说:“滕小姐,您一天没好好地吃东西了,吃点东西吧,否则,胃要饿坏的。”
雪儿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又放下说:“王管家,我吃不下,不吃了。”说完,就“噔噔噔”地上楼,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推开卧室的门,看见床上的被子换过了,焕然一新。尽管床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迹,可她还是害怕地退到了角落,想起早晨那可怕的一幕,心有余悸,全身瑟瑟发抖,牙齿在不听使唤地“咯咯”打架,转身冲出自己的卧室,来到少秦的卧室,她的心才渐渐地平静下来,身子不再发抖。但恐惧还笼罩着她,她脱去外衣和鞋子,钻进被窝,用被子蒙住了头,好象被窝里才是最安全的。
整整一个夜晚,她是辗转反侧,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了少秦全身血淋淋躺在她身边的样子,直到天蒙蒙亮,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可刚睡着,噩梦就紧随而至,梦见少秦全身是血地站在她的面前,满眼的怨恨,愤怒。她一惊而醒,尖叫着猛地坐了起来,满身的汗把衣服都浸湿了,黏在身上。王管家闻声赶来问:“滕小姐,怎么了。”雪儿摇摇头,眼睛里的眼泪摇摇欲坠,她强忍住泪水说:“没事,做了个噩梦,我们快去医院吧。”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下楼看见王管家正在忙活,餐桌上放着早餐,她随手拿起早餐,胡乱地吃了几口,就和王管家拿起少秦的东西,由老马开车送她们到医院。她们来到病房里,琳姐和陈海早已来了,陈海看见她就恼怒地“哼”地一声别过脸去,不理她。琳姐笑着朝她们点点头,她转头看见少秦无知无觉地昏睡着,左臂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头发不象平时那样一丝不乱,而是随意地搭在额头上,整个人看上去象个熟睡的大男孩。琳姐说:“医生说,他已经没事了,只是高烧不退,等退烧后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和陈海一早过来看看,待会儿公司里还有要紧的事,我们要赶过去办理。”雪儿说:“你们走吧,我会好好的照顾他的。”琳姐有些不放心,拉着雪儿的手:“等他醒来,不要让他太激动,说话悠着点,让着他一点,好吗?”雪儿点点头。琳姐和陈海走了,只剩下雪儿和王管家陪着少秦。
少秦一会儿安静,一会儿说着胡话,满头满脸的汗,王管家拿着毛巾帮他擦了擦汗。八点多,医生开始查房了,例行检查了一下,开好药,关照旁边的护士,每天要给他的伤口清洗两次,不要粘连,发炎。雪儿问:“医生,他怎么样了?”医生用专业的口吻说:“病人可能受过刺激,生存意志比较弱,对他的伤口和病情不利,恢复可能会慢些。我开了消炎药和退烧药,看今天能不能退烧,要注意伤口不要发炎,否则后果会很严重的。”
医生一走,护士就忙活开了,根据医生开的药方,拿针,配药。不一会儿工夫,训练有素的护士就推着药品车进来了。给他喂药,量体温,吊盐水,伤口换纱布,消炎。一忙完,护士推着车离开了。
雪儿看着昏睡中的少秦,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今天变成这样,全是我的责任。他虽然是个大男人,表面上坚强,可内心却特别地脆弱,一碰就碎了,可我还一味地伤害他,让他的心一碎再碎。我只知道是他在伤害我,没有想到他的感受。她趴在他的床边,无声地流着泪。王管家知趣地走出病房,关上房门。
一天,两天过去了,少秦一直高烧不退,除了偶尔说些梦话,胡话,就这样昏睡着。雪儿一刻也不肯离开他。丁管家一天三顿饭送来,她每次只吃一点点,王管家劝她多吃点,别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她就勉强地再吃点。期间,琳姐和陈海抽空也来过几次。
第三天早晨,他的烧退了,雪儿高兴地抓着他的手,把头埋进他的手掌心,哭了。突然,她感到他的手在轻轻地擦拭她脸上的泪。她转过头,见少秦正看着她,她激动地大叫:“少秦你醒啦,你终于醒了!”少秦笑了笑,调侃她:“傻丫头,哭什么,我又没有死。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全身无力?是不是脑溢血,中风?”
雪儿娇羞地轻轻捶打他:“不要瞎说,你把我们都吓坏了,干嘛要自己伤害自己?”“什么?”少秦疑惑地看着她,由于他昏睡了三天,做了太多的梦,已搞不清现实与梦境了。他紧皱眉头,竭尽全力地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雪儿见他呆呆的样子,心里好难受,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他还有些低热,脸上热热的,但已不烫手了。
他闭上眼睛,尽情享受她的柔情,感觉好宁静,好舒服。好象回到了童年时代,每天早晨,妈妈会轻轻地抚摸他的脸,把他从睡梦中唤醒。他想睁开眼睛,想伸手抓住她的手,可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眼皮似千斤重似的,他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似乎是深夜,四周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只有墙角的小夜灯闪着幽幽的微光。他感到身边有人躺在身边,转过头去看,借着小夜灯微弱的光线,隐约是雪儿那熟悉的娇小的身形,脸朝向他象个龙虾似地蜷缩着,这个睡姿看上去很辛苦。少秦看了好心疼,替她盖上被子,担心她一翻身摔下去,把手从她颈下伸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另一个手臂抱住她的腰,头靠着她的头。借着幽暗的灯光,环顾一下四周,心想:这是在哪里,慢慢地他想起昏迷前的事情,难道我没有死?是在医院里吗?他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痛,是没死,被他们救回来了。
不一会儿,手就麻木没了知觉,病后体虚的他又累了,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早晨,窗外的麻雀唧唧啾啾地闹个不停,门口护工,护士,勤杂工们一早就忙碌了起来,走廊里的脚步声,说话声,东西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不时地传了进来。雪儿被这些声音吵醒了,一睁眼看见少秦熟睡的脸正靠着她的脸,呼吸平稳而匀称。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嗯,很好不再发烧了。她坐了起来,发觉他的手搭在她的腰间,就轻轻地将他的手挪开,把被子帮他掖了掖。蹑手蹑脚地下床,回头看看他,还好没惊醒他。平时他是个很惊醒的人,一丁点动静他都会醒过来。
她拿起保温杯,到医院楼下买些粥。她想:他今天可能会醒过来,几天滴水未进,只靠吊营养液维持体力,醒来该给他喝点粥。买粥的人还挺多,排队的人长长的排到门口,她心急如焚,担心少秦醒来,没人照顾他。排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终于轮到她了,她急急地买好赶回去。
推开病房的门,猛然看见床边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听见动静转过脸来,是何振华。她有些意外,打了个招呼:“振华,是你,你怎么来了,怎么知道少秦生病住院的?”振华双手插在裤袋里,样子酷酷的:“昨天,去找姐夫,想问他一些商场上的事情,王管家说他生病住院了。所以,今天一早赶来看他。怎么搞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雪儿不想让他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就敷衍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平时过于劳累,又受到打击,病倒了。”两人沉默了片刻,振华靠近雪儿,压低声音:“你要小心我姐姐,她现在恨死你了,什么事她都做得出。”
雪儿笑了笑,打趣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遇而安吧。”振华哈哈大笑起来,雪儿用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振华马上停止笑声,耸耸肩,摊开两手,做了个鬼脸。他们朝床上看看,少秦只是翻了个身,并未醒来。振华忍着笑,说道:“我们这儿什么时候多了个老夫子,之乎者也的。”他们捂着嘴,拼命忍着笑。
振华踱着步子走到窗前,若有所思,沉默不语。雪儿也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春意盎然的景色,问:“有什么心事吗?我们是朋友,不妨说来听听。”振华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雪儿见他这样,料定他肯定有事。沉默了片刻,振华还是忍不住说来出来:“你爸可能是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