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梅芳刚才差一点把结存多年的心中的疑惑在众人面前唐突出来,那样是会出现很尴尬的局面,庆幸的是梅芳还是冷静理智战胜了一时的冲动,爷爷的用意是很明了的,目的是调整一下她的情绪而故作如此吩咐,她在陌生人的前面又不好表示十分踊跃,做姑娘必要的矜持也是要的,只挪动一下身,目的是给对方一个信号,她是肯陪同出去的,骆家兴也不是懵懂年少,很快心领神会,主动起身并向她招一下手。这样一前一后出了家门。
骆梅芳上身穿着一件墨绿色套衫,下穿浅米色直筒裙配肉色长筒丝袜,足上是半透明玻璃塑性高跟鞋。头发披肩,宽松扎着一根发夹。一对陌生人突然间被按排双双在村中逛荡,一时有点局促感,一前一后闷不作声走了几间屋面的路。最终还是骆梅芳打开僵局介绍说:
“村上没有什么风景好看,爷爷的意思无非要我到村口指点一下,那,东边那些田原来是你家的,
西边的那些田是你家的,岗上有一梅林,是你太公手里种植的,所以叫梅林村。”
“反正你按你爷爷的程序走一遍,你们土地生土长的人当然是熟视无睹,我多少有点新鲜感的,熟悉的地方没有景色,相反不熟悉的地方必有景色。”骆家兴说。
他俩沿着铺着青石板的小路向村口走去,骆家兴一路见到灰瓦层叠、白墙次第,屋檐贴近,饮烟袅袅,顿发思古之幽情,不禁频频回首重望。村中小道如诸葛亮八卦阵,曲径通幽,疑是撞墙死胡同,却突然峰回路转,左转右弯,在骆梅芳的带领下,不一会来了那标志性的场景:古宅,古柏,池塘。骆家兴指点说:“莫不是这就是骆宾王六岁时写出‘鹅’那首诗的池塘?”
“不会吧,这一带村中有池塘是多着呢。古宅倒是你家老宅。”她说。
“那报中明确写着我们是历史名人骆宾王的后裔,是真是假?”
“说骆宾王后裔的村庄多的是。我帮忙誊写家谱也有好奇想弄清楚的意思。”骆梅芳说。
“这里景色不错,我带着相机,你帮我摄一张,池塘,古柏,古宅要全在镜头里的。”骆家兴取出相机给了骆梅芳,自己去找合适的摄影位子去了,有一块卧石,像是苏轼卧醉之处,骆家兴上去一坐,如坐烫水壶盖上,三景全要囊括,是必须坐着取景才行,背景是池塘最低,稍之古柏,古宅最高。
‘咔嚓’一声,骆家兴的人像就定格在这古朴民风的村落中。
“镜头不错,想不到我村还有这独特的风景,给我也来一张。带回学校给同学们欣赏,欣赏。”骆梅芳说。
“美到处是不缺少,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光。”骆家兴说。
“言下之意你有一双发现美的眼光,我缺少发现美的眼光。”骆梅芳嘲讽地说。
“不是这样说,原因是陌生的风景对人视感有强烈的冲击力,很容易发现美丽之处,当地人因司空见惯反而是视线疲劳而发现不了。不相信,你去我目前的家乡能发现我所发现不了的很多美景。”骆家兴分析说。
骆家兴在同一处拍了二张,另一张换为是站着,一手托在一棵小树上。接着他俩来到村口,一眼望去,视野很开阔,眼前呈现着一片收割忙碌的风光,田野里金黄色的一块,浅疏绿的一块,灰褐色的一块,三三二二人群有弯腰收割的,有放水插秧苗的,有耕作翻田的不一而足。骆梅芳退至在一棵小树后指点着前面一片土地,“前面原来一大片田都是你家的。”骆梅芳退避目的是为防劳作的村民见到起反感,别人大忙季节,你倒有闲心观光。
骆家兴也模仿移步到小树后与骆梅芳并肩,微笑说:“三公公也太怀旧了吧,这对今天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骆梅芳说:“还有东边,北边一大片的,原都是你家的田,还要陪你去吗?”
“不去了,不去了。千亩良田对我感觉一点也没有。”骆家兴斩钉截铁地说。
“那东边梅林岗要去一下的,东边有一个岗,岗上种着梅树,可惜现在不是有梅花展姿的季节,说是你太公手里种植的,当然更早的也不一定,梅林村也由此而名。”骆梅芳介绍说。
“有你身边一枝梅花在,已足矣。走,去看看。”骆家兴打趣地说。
“你真会调侃。”
村西口往村东有一回廊曲折,通向小学,便于儿童在下雨天免走湿路,骆梅芳介绍说:“这点也是你上辈的积德之举。”石墩,石墩上的木立柱,腾空的挑檐,大墙尖上的防火隔火墙有凌空托天之感,错落有致的青砖瓦房,屋前肩高的碎石砌成古朴厚实的围墙。组合成典型的明清建筑风格的村落。
“叮当,叮当,叮叮当。”骆家兴暂停了足步,像小鹿一样竖起耳朵,细听音声的来源,因为萦绕儿童时期耳边熟悉而清脆的声音在这里又在响彻耳边,‘这里也有打铁店?那打出来的东西卖给谁啊?’骆家兴心里这样思忖着。骆梅芳看他的神色,向他解释说道:
“这手艺是这里的产业特色,十有九家都会此手艺。不是沿街的能前面是店铺,后面是作坊,村里的人只能在家里起一个炉灶,在家里打好做好东西,集市到镇上或县城里去卖。”
骆家兴脑海里浮现着爷爷摆动着身体,一手用火钳钳着彤红工件按放在铁墩上,一手挥动着锒头,对面有一个下手,赤着膊,双腿一前一后,双手紧握着八磅大锒头,胳膊上呈现的肌肉不亚于米伦的掷铁饼者,挥动的锒头提上呈90度后有力向工件敲打,一大一小的锒头上下交错像雨点一样落在工件上,有着强节凑感地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这声音是那样的亲切。
“凭这一点,我家的根就在这村上。”骆家兴怀恋着这久违悦耳而熟悉的声音。
骆梅芳听他一说,不由扑哧一笑,骆家兴抬头愣住了,不知她笑的是何意。
“按你这样说,你家的祖根是太多了,我们县上从事此行业的有几十个村呢,那几十个村你都去认祖?”骆梅芳笑嘻嘻地说出他的破绽来。骆家兴被她逼得一付窘样。
是啊,昔日的同事陆小兰其父亲也是此行出身,也说起过她们的村桩里男劳力务农外也从事此行业,此行业是这个县的特色,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想到这里他莫名其妙地把骆梅芳与陆小兰比较起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肌肤都是差不多的细腻,如同玉脂一般。身材也差不离,五官也有点像。得了,人家早已为人妇,你却另一个人的身上找她的影子,真幼稚。
到村东口后再窜过几丘旱地来到岗上,有牌记一块,可惜是后来补立,所谓的梅林唯有三棵梅树独显高大,足有二人之高,在梅林丛里显得鹤立鸡群之感,三棵树如巨人相拥,下面是盘根错节,上面树枝犬牙交错,树皮漆黑斑驳陆离,横斜瘦疏,粗看是一死叉枝树桩,虫洞百出,却有青叶迎风微擅,老枝怪奇,苍劲嶙峋,足见饱经沧桑之感。其余梅树都不过是半腰高而已,显得稚嫩无邪,近者如儿孙绕膝,远者如玩童嬉戏,在二个球场的土地上种有几百棵梅树,很明显,三棵是老的,其余的是后补的。
“在那年代,原来的梅树都砍作当柴烧了,唯有那三棵是我爷爷设法保留下来的。已成古董一般,与村中一棵古柏一样,是村里标志性的树木。”
“梅林,要作为林那似乎也太夸张了点。”骆家兴眼前梅林与实际脑子里林概念差异来得太大。
“独木是树,双木成林,有二棵就成林了,何谓双木林。”骆梅芳反驳他。
“你这一反驳我是无话可说。但总觉得那叫梅馆更为恰当,古人有写过病梅馆记,记着也有三百多棵梅呢。套用古人只能称得上馆而已。”骆家兴是自作主张。
“那是你知道少了,骆氏有五大派系,梅为首,再下面有,松,枫,楂,竹。后面四位是怎样次序我也不清楚。那你应该知道种梅和称梅林的含义了吧。”骆梅芳跟他说。
骆家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祖父的手杖里有梅,松,枫,楂,竹五个字。这不是偶然的巧合。
“那我们属梅林骆氏无疑的了。”骆家兴第一次遇到了家谱中还有此细分。
“你这次来得很有必要,不然你的老祖宗九泉之下何以安心呢?”骆梅芳不知不觉滑到以三公公身份口吻说话了。
这时太阳西下,红得如火球一般,但热炎已经退去,把树影和人影拉长,梅林树下偶有卧石数块,
想借此一坐,烈日余温尚在。
忽然只听到骆梅芳:“哎哟,哎哟,”二声,声音有凄婉之感,一手托腰,一手撑肚。”骆家兴回头一望,对视下,先是她脸色绯红,欲言又止,接着脸状一付痛苦状,继而脸色转为苍白,人渐渐站立不住,弯腰而蹲下。骆家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知所措,走近她,欲要开口相问,她却先摆摆手,使骆家兴近之不得,远之不安。只见骆梅芳一手拉攀一根树枝,骆家兴一见情况不对,上前相扶,问:“怎么一会事?怎么一会事?”
骆梅芳微睁着眼,一身软体,骆家兴把她一手架在肩上,“我扶你回家去,回家去。”
骆梅芳终于放下姑娘的矜持,如实相告:“我有。。。我有。。。”可是一句还没完整就晕厥过去了,这如何是好,孤男寡女的,一个人又没有帮手,危情紧迫,脑子里也管不了这么多,骆家兴一手抓住她的胳膊,在手腕上一按,脉搏是正常的,稍为安心,使他冷静了不少,一手托住她的背,试图不让她倒下,在托在她背上的手又用力一按,同时自己转身微微蹲下,努力使她能搭在自己的肩上,而她在他的背上顺势一靠,骆家兴反剪双手一叉,背着骆梅芳快步回去,由于骆梅芳处在晕厥状态,已无力搭在他的肩上,骆家兴就必须伛偻细步,更是吃力,下了梅林岗,过旱地,进村口,已有几个村民收工回家,为怕生路摸错,问了来路怎回,村民见状,有的在前领路,有的相扶,骆家兴这会是用足了吃奶的力气,一路小跑,骆梅芳软绵绵而有弹性的双乳搁在骆家兴的背上一松一跳,骆家兴一口气背骆梅芳到家中后,家里已只有一个三公公在,三公公见此状,上前急问:“怎么一会事,是被毒蛇咬?事发已多少时辰?快快进里间让其躺下。”骆家兴气喘息未定,快步来到床边,将人放在床沿边,众人也配合把人缓缓平放下来。
“不像是被蛇咬,她先是肚子痛,瞬间越来越痛,站不住,我抚她,很快她成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中署,是突然间的。”骆家兴介绍道。
骆家兴随后扫视了周围,头微微低下,众人也有所领悟,都退到外间,骆家兴把门一关,小声告诉三公公说:“小爷爷,只听她说了半句:‘我有。。。’随接是晕厥过去了。”话音刚落,三公公与骆家兴几乎同时看到骆梅芳大腿间的裙上有几朵浓醇鲜红梅花状的血斑,还有在裙裾里如爬出来红蚯蚓在大腿上伏着。那时骆梅芳的脸色已转红晕,一蓬黑乌锃亮头发弥漫脸的四周,躺在床上如沉睡的维纳斯一般。
骆家兴为骆梅芳在晕厥前的半句话:“我有。。。?”作各种可能性的下文推敲。如“我有。。。心脏病。”那是太吓人了点,不对,那入学体检也不合格的,刚才按手腕上的脉搏也是正常的,基本排除有心脏病的可能性。
“我有。。。身孕。”那这付样子是自然流产了,千真万确。但骆家兴对这一猜想很痛心,这姑娘也未免太使人失望了,还在就学的学生为何如此不检点,学校风气如此开放,如果这样跟骆家兴有关系吗?关系可大了,原来呈现他面前的是透明的水晶,瞬间变成了破碎的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