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已经看不到了。
在叶不歇的眼里。
天是蓝的,草是绿的,云是白的,树是绿的。
就连春风也染上了淡淡的颜色。
一切似乎是那么的轻松。
叶不歇的心中却很沉重。
他在想昨夜到现在所发生的事。
他是因为一张“浣花笺”而去桃叶渡口,又在桃叶渡口遇见了高珊珊和白衣女子。后来乘着高珊珊的小船,可船翻了,他们便落在一处不知名的宅院中。再后来,高珊珊就被人劫走了。
叶不歇突然觉得高珊珊很值得怀疑。
为什么就那样巧在桃叶渡口遇见她?
为什么小船偏偏在无风无浪的时候翻了?
为什么高珊珊被人劫走时,屋内连一丝可疑的痕迹也没有?
这三个疑问加在一起,叶不歇得出个结论:高珊珊极其可能是他们一伙的。
想到这里,叶不歇最想找的人就是高珊珊。
事实上,他从昨夜到此刻也一直都在找她。
只不过,这时候的目的不同了。
但叶不歇马上又愣住了。
因为他真的看到了高珊珊。
蓝蓝的天,绿绿的草,白白的云,青青的树。
连春风仿佛也染上了淡淡的颜色。
春风中还有一个人。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高珊珊。
高珊珊头上带了个柳条扎就的花圈,柳条上还别着不少的各色花朵:有菊的黄、梨的白、桃的粉……柔柔的春风一吹,乌黑柔顺的长发尽情飘荡,并着五颜六色的花,仿佛把人间的春色都招来了。
叶不歇在看她。
高珊珊向着叶不歇走来。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朵不知名的小花,红艳艳的。
她在春风中行走。
她已走到叶不歇面前。
叶不歇还在看她。
高珊珊的脸上仍然带着那种温柔的笑,就仿佛是一朵春风中的鲜花。
鲜花已绽放。
她的眼睛还是那样明亮,在笑的时候弯弯的,宛然月牙池里的秋水。
秋水在流动。
她整个人还是那样的天真、纯洁、活泼、可爱。
她给任何人的感受也总是一种欣赏的愉悦。
高珊珊依然在笑,而且笑的更甜了。
没有人能抵抗这种笑容。
叶不歇是人。
所以他也笑了。
因为他知道:如果一个女孩子喜欢对你笑,这至少说明她不讨厌你,而且也很有可能表明她对你有好感。
虽然叶不歇在笑,但他的心里却在想着一件事。
高珊珊是不是暗中点穴的那个人?
他的怀疑是有理由的。
第一:点穴的那人并没有现身,而是一直在暗中,所以,她就极其有可能在暗中跟随马车,以防不测。
第二:看高珊珊目前的样子,绝不像是被人劫持过。
春风中的女孩开口说话了。
高珊珊笑道:“你看我头上的花圈漂亮不漂亮?”
她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而且,叶不歇突然发现一个真理:不论什么样的女孩,最喜欢发问的几个问题就是:漂亮不漂亮?看好不好看?谁更漂亮?谁更好看?
这的确是个真理,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在生活中仔细聆听聆听。
叶不歇道:“好看是好看,只不过……”
高珊珊道:“只不过什么?”
叶不歇笑道:“只不过好看的东西容易招来事端……”
高珊珊瞪着他,突然大声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不歇望着她那娇嗔的神态,淡淡道:“我的意思是,你装扮得越好看,我的事端便越多。”
高珊珊突然把手中的红花拿起,用力的扯起来,最后连同花枝一并掷在地下。
地上只剩下一枝残败的花托。
和若干零落的红色花瓣。
她这才抬起头,恨恨的道:“你说,你说我什么时候给你带来事端?”
叶不歇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今天早晨你去哪了?”
高珊珊的脸蓦地变了色,过了一会才道:“原来你是问这个呀。早晨嘛,我被人劫走了。”
叶不歇笑道:“是不是被你自己给劫走了呀?”
高珊珊眉间一蹙,气恼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都是个呆子吗?”
她叹口气,又道:“是被我爹爹给劫走了。”
叶不歇就像刚吃过辣椒似的张大了嘴。
高珊珊看着他那吃惊的样子,不禁笑道:“怎么,你不相信?”
叶不歇这才把嘴闭上,瞥了一眼高珊珊,叹道:“你下次编故事时能不能编个靠谱的。”
高珊珊瞪着叶不歇,满脸失望道:“你不相信我?”
叶不歇道:“你叫我怎么相信?这世上哪有当爹爹的绑架自己的亲生女儿?”
高珊珊叫嚷道:“可这明明就是真的嘛!”
她又接道:“昨夜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而且又彻夜未归,我爹爹当然要出来找我了。”
叶不歇道:“这倒不像是假话。”
他停了停,又道:“那你爹爹也犯不着把你劫走啊?”
高珊珊突然笑了,道:“看来,你是不知道我家的事。其实,我以前经常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玩,而且每次被爹爹找到后都不肯老老实实回家,总是想方设法的逃走。所以,后来我爹爹干脆就点了穴道,把我‘劫’回家。这下,你相信了吧?”
高珊珊说这番话时,两只美丽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叶不歇,面上露出诚恳之色。
从表情上来说,任何人也看不出她像是在说假话。
叶不歇也看不出。
但他也并不相信高珊珊。
叶不歇又道:“就算你是被你爹爹劫走的,那你现在为何不在家?却怎么在这里?”
高珊珊望着叶不歇,脸突然微红,幽幽道:“还不是因为你?”
叶不歇吃惊道:“因为我?”
高珊珊眼波朦胧,道:“我怕你找不到我着急呀?”
她又接道:“我爹爹把我劫回家后,我便不停的说好话。终于在吃午饭的时候,爹爹将我的穴道解开。然后,我就借口上厕所逃了出来。”
朱颜颜细细打量着叶不歇,笑道:“人家如果不是怕你担心,又怎么会对爹爹说假话,又怎么敢冒这么大的险逃出来呢?”
奇怪,她怎么就如此肯定叶不歇要担心呢?他们也不过才相识了一天。
叶不歇眨了眨眼,又摸了摸眉毛,笑道:“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了。”
他又接道:“可是我还不明白,你怎么就这样巧在这里遇到我?难道你拥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高珊珊吃吃的笑声。
高珊珊道:“喂,你真是个呆子。你也不看看这条路通往哪?”
叶不歇确实没有留心脚下的路,此时经她提醒,不禁仔细的四下看看。
他突然明白了。
因为这条路正好通往早晨他们所呆的那座不知名的宅院。
高珊珊笑道:“你认出来了吧?我可连午饭都没有吃,就按照原路返回来找你的……”
说到这里,高珊珊的鼻子皱起来,小嘴嘟着,一脸的委屈。
她好像快要哭了。
你说,叶不歇现在该怎么办?
事实上,连叶不歇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对于高珊珊的话,他是相信也不是,不相信也不是。
无论什么人,总有可怜之处和可怜之时。
此刻高珊珊便很可怜。
无论什么人,也总有心软的时候。
现在叶不歇便有些心软了。
虽然他并没有完全相信高珊珊的话。
事实上,高珊珊的话也并不能令人完全信服,它有好几处破绽。
但叶不歇没有深究。
他也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
只是当高珊珊在身畔时,叶不歇便觉得很熨贴,很踏实。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也许,这种不可言说的感觉,你也曾有过吧?
春风牵引着柳枝,小草绿油油的生长,蝴蝶自在的花中起舞。这就是春天。
春天的中午。
叶不歇和高珊珊现在坐在酒楼上。
原因当然很简单。
因为高珊珊说她很饿很饿,饿得快不行了。
而且叶不歇也觉得饿了。
更重要的是,叶不歇承认自己错怪了高珊珊。
即使事情并不真的如此。
叶不歇心想:吃饭应该是很享受的吧?
但他马上又有一个新发现。
那就是:有时候想安安稳稳的吃完一顿饭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