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是一座小镇子。
镇口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三个字:枫叶镇。
叶不歇已经进了枫叶镇。
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子,从街道的设计、路上的行人就可以看得出。
叶不歇一直在走。
面前有一家酒馆,酒馆里飘出醇美的酒香,好不诱人。
但叶不歇却连一点停下的意思也没有,他甚至连头也没有回。
他仍然继续赶路,行道匆匆。
可是,他到底在寻找什么?以致连美酒也拉不住他?
叶不歇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一个店铺前。
这个店铺在街道的最里边,因此很少有生意。
店门前也没有任何的招牌,只是在墙上写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用红色颜料写就的。这两个字就是:“打铁。”
叶不歇进了店铺。
店铺里很热,因为有人在里面打铁。
只有一个人。
是一位中年的大汉,此时正在打着一块生铁。
炉火很旺,打铁声很响。
也不知是没有觉察到有人进来,还是因为手中的活太忙,总之,中年大汉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叶不歇开口道:“师傅,打铁。”
虽然只这四个字,但叶不歇却说得很响亮。
中年大汉还是没有回头,依旧在忙手中的活。
于是叶不歇把一块铁掷在了地上。
很响亮的一声。
所以中年大汉转回了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铁,却没有看叶不歇,又转回头继续忙自己手中的活。
这很奇怪吧?
有生意上门,却对客人不理不睬,甚至连看也不看一眼,难怪门前冷落,一个人也没有。
这位中年大汉仍然打着手中的生铁。
他真的好像不是靠做生意为生的。
但这一切也不能全然怪这个中年大汉。
因为叶不歇掷在地上的是一块废铁,一块锈迹斑斑的废铁。
就是叶不歇与欧阳冠在高阁下草丛中发现的那块废铁。
无论是哪一位打铁师傅,看到这样一块烂铁,都会很生气。
因为这块铁已经烂到根本无法再打的地步。
如果有人拿这种铁来,一定会被当成疯子。
叶不歇当然不是疯子,可他为什么要拿这样的铁来打呢?
中年大汉仍然在打铁。
叶不歇就站在旁边等。
铁已发红,生铁已打熟。
可中年大汉依然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回头看一看来人到底走没走。
他就好像知道叶不歇一定不会走似的。
叶不歇确实也没走,他一直站在店门口。
店内毕竟太热了。
现在叶不歇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了。
可是他来的时候目的很明确。
只是此刻他已经有些怀疑了。
如果不是他们呢?看样子这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打铁店。
叶不歇想走了。
但他却又说了一句话。
因为他毕竟是发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才到了这里。
叶不歇笑道:“师傅,这店墙上的字写得真不错。”
他本来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抱多少希望。
但事情往往便这样,当你抱太多的希望时,你会失望;而当你不抱多少希望时,你却会得到意外的惊喜。
中年大汉突然转回头,对即将要走的叶不歇说一句:“那字是用人血写的。”
然后打铁声止住了,只有炉火还在熊熊燃烧。
叶不歇愣住了。
他看着中年大汉。
中年大汉也看着他。
屋内很热,炉火在熊熊燃烧。
叶不歇突然道:“打铁兄弟?”
中年大汉点点头,沉声道:“正是。”
叶不歇看了他一会,道:“你是哥哥?”
中年大汉答道:“弟弟不在这里。”
叶不歇突然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确定那两个人是谁了。
就是打铁兄弟。
叶不歇问道:“你一上午都在这里打铁?”
中年大汉反问道:“既然知道,又何必问?”
地上的那块烂铁已经不见了。
它此刻正在中年大汉的手里。
叶不歇笑了笑,又问道:“你兄弟呢?”
中年大汉答道:“在后山。”
这是一条通往后山的路。
叶不歇此刻就在这条山路上。
山路两旁繁花似锦,绿野从生,还有各色的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
山路上还有风,风是轻柔的,风中还有花香,花香很芬芳,芬芳就仿佛情人鬓边的柔发。
远处似乎又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啼声,别样的清脆、别样的婉转。
这风景的确很好。
但叶不歇却毫无心情欣赏这番景色,他的心里很杂乱、很沉重,仿佛缠了线、坠了铅。
他又在思想那个问题:到底是谁要杀我?
他已想了很长时间,只是到现在仍然一点头绪也没有。
但有一点叶不歇却可以肯定,那就是要杀他的绝对不是黑旗门。
事实上,他从来也没有相信黑旗门要杀他。
可是,高珊珊却为何要说那些话误导他?
叶不歇也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的是:要杀他的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就凭他能请得动唐门三少,请得动“一叶西天”,请得动“杏花香里吹玉笛”,请得动“打铁兄弟”。
打铁兄弟当然也不是一般的人物。
事实上,他们非但不一般,而且很不一般。
打铁兄弟本来有三个人,而且他们以前也并不叫做打铁兄弟。
他们曾经是江湖杀手榜上的前三位!
他们兄弟三人全是杀手,而且是超一流的杀手。
大哥是杀手榜单上的季军,二哥是杀手榜单上的亚军,而他们中的老三,便是位列杀手榜首的杀神!
方才叶不歇见到的中年大汉便是他们当中的二哥,而他将要见到的便是杀神。
大哥呢?
大哥见不到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这才是叶不歇最想不通的地方。
因为,在五年前,当他们的大哥被人杀死之后,打铁兄弟便退出杀手界,隐居在枫叶镇,以打铁为生。
这五年来,不知有多少人不惜重金来请他们出山,但没有一个成功的。
可是,打铁兄弟早晨却为何出现在高阁下?
其实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究竟是什么人请出他们的。
叶不歇还想接着思想下去,但他却已经不能了。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白衣人。
前边是一片树林,枯树林。
所以这里很适合砍柴,特别是砍供打铁用的木柴。
因为这里的枯树很丰富,枝干也很粗壮。
像这样的枯树林,本来就是极少见到的。
但叶不歇却不被这片枯树林所吸引,他的注意力全然落在一个人身上。
就是眼前这个白衣人。
白衣人在砍柴。
砍柴,本是一件极其普通和寻常的事,但这白衣人砍柴却显得极其不普通和不寻常。
别的人砍柴,总是穿一身麻布衣服。事实上,砍柴的人并不富有,而且比较的穷。
但眼前的白衣人却没有穿麻布衣服,他穿的自然是一件白衣。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也不是一件普通的白衫,事实上,这是一件非常华美的白衫。
是用上好的蚕丝镶以银线编织的,做工相当惊美。
如果你能穿上这种衣服,我敢保证,你绝对在吃饭时不敢喝汤。
因为你怕汤汁弄脏了你的衣衫。
无论是谁,都不会不爱惜这种衣衫。
而且,这还是一件很新的白衣。
砍柴人身上穿的白衣很新,也许就是今天第一次穿吧。
所以叶不歇奇怪:他为什么穿这种华美的衣服砍柴?而且,他根本就不需要砍柴,因为他只要把身上的白衣当了,就足够让他过一年很享受的生活。
但这也并不是最令叶不歇惊讶的地方。
那么,最令他惊讶的地方是什么?
就是白衣人的砍柴方式。
别人砍柴当然是用刀,又大又锋利又顺手的砍柴刀,因为它们本就是用于砍柴的。
但白衣人用的却不是砍柴刀,事实上,根本就不是刀,而是一把剑,一把短剑。
你看过谁用剑砍柴吗?
当然没有。
只是叶不歇眼前的白衣人就是用剑砍柴,而且还是柄短剑。
这还不够奇怪。
因为白衣人砍柴的方式才是更奇怪的。
别人砍柴,自然是砍枝干,砍小枝小杈,但白衣人却是砍树干,很粗的树干。
别人砍枝干,尚且要一刀一刀的砍下去,但白衣人砍树干,却只用一剑。
只一剑就把很粗的树砍倒了。
别人砍柴,不是弯着腰就是垫起脚,总之是一件很辛苦很累人的事。
但白衣人砍柴,却显得很轻松。
他既用不着弯腰,也用不着垫脚,事实上,他就悠闲的站在那里,然后轻轻的把手中短剑一挥,无论多么粗壮的树都已倒下了。
就像杀人一样简单。
叶不歇已经可以断定,眼前的白衣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打铁兄弟中的弟弟,曾经的杀神!
叶不歇还没有开口,白衣人却先开了口。
这也很奇怪:因为白衣人根本就没有回头,他一直都在砍树。
只是,在叶不歇刚要喊他的时候,他却把手中的短剑停住了。
短剑现在就插在一棵很粗的树干上。
就好像插在一个人的心窝里。
插得其实并不深,也并不浅,却刚好可以致命。
叶不歇突然感到浑身上下很冷。
然后他就听到一句话:“朋友可是要过这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