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他回他宿舍,我回我小窝。
他走路时候甩着长腿,道,“这样与走一起,别人问起,当真不知道如何解释。”
“小的这就告退。”我双手一靠,正要开跑,他便抓住我的衣领,拖着去商业街,说是买水果,我便挑着竖纹苹果,还没挑两个,就见他进去拎了葡萄猕猴桃过来,继续抓着我的衣领去付钱,付完钱直接将水果塞过来,见我不接,眉毛一竖,“怎么,吃不得?”
我拿了挑的那两个苹果出来,指着剩下的水果玩意儿说,“我不吃这些,你自己吃。”说完觉得自己这是穷人贵事多,便解释,“扒皮的,吐皮的,我都不吃。”这病是懒出来的,治不了,夏未央偏爱这些,每次家里葡萄结了,她便早早石台上寻着那些刚刚发紫的小葡萄,然而我几乎没有碰过。
“香蕉不吃?”
“这个吃,皮好扒,不脏手。”
他高深莫测地扫我一眼,把我手里苹果拿了一个回来,塞进袋子里,转身挥挥手,走了。
那高大的身影对着夕阳,潇洒得紧,比每一天的落日要好看很多。
我便又如神教徒那样,叨念着小王子的话,如果你觉得悲伤,就会喜欢上看落日。
不知道是落日叫我悲伤,还是悲伤还喜欢看落日,我就这样莫名地悲伤起来,想着这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坐在椅子上,看着红红的大苹果。
成玉以为我是在为脸发愁,就说我的脸看着好多了,但是我确信她其实一点看不出来,因为今天龙骁笑得那个样子就已经说明一切,这让我更悲伤,我告诉她,“小学时候有一个修改病句,我有很多水果和苹果,这个我总是在错,因为我眼里苹果本来就是独立的。”
她惊讶我错了那么多次居然没改过来,固执得有些傻,如今想起来我也是惊讶,那个小小的夏未至在想什么,等什么,十八岁的夏未至已然难以知晓。
而那个十八岁的夏未至,却找到了一些自己悲伤的源头。
过敏是这样的一个东西,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快两星期样子,当我以为这脸要毁了,突然间一觉睡醒,就明显好许多,当然那时候,军训也结束了。
我这个病号,逃兵当的很彻底。
最后军训一起拍照片,都没好意思过去。
经历了一个月,拿着地图,问路,找教室的生活后,我们终于慢慢适应起大学生活。
百团大战大概是学校很重要的一项活动,大学就是大社团小社团林立,校学生会院学生会相接,如果脱离社团,那么大学生活就会变得很无趣。
我和成玉很保持一致性出示黑带证书,双双加入跆拳道队,之后又按照通知去面试学生会。
结果成玉去了,我没去,她回来很是愤愤,“一群帅哥美女,穿着制服,可是靓杀了这身白T运动裤,一看到他们笑就说不出话,比上台比赛还可怕,”说完便继续控诉我放她鸽子,见我一脸庆幸模样,弹跳踢我屁股,“夏未至,你为什么不去,不给出充分理由,我们就出去打一局。”
这个么,该怎么说呢,亚当斯密在《国富论》论证了社会留个方面,没有解释得了怎么避免贫富差距,只说社会这个馒头注定是分配不公,财富的积累会让富人更富,穷人更穷,当然,我不是仇富,也不是羡慕所谓的上等人,我只是想说我自然没有办法解释我复杂的心理。
当我看到那一群西装革履,意气风发,自成一道风景线的学生会干部时,就抽了口气,接着看到中间那个头发抹后面,露出脑门,英俊潇洒,邪肆张扬的龙骁时,前几日那个悲伤突然逆流成河,我莫名地想起张爱玲的那句诗,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的心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然而我心里并不欢喜,因为那个他,已经有了一朵开在星球里的花。
所以,我没有去。
课程开始忙碌,数学,物理,化学,英语,实验,这是我的主课,你会觉得像高中,其实这感觉是正确的,这就是高中,数理外物化,至于那个语文,平时那些美剧日漫足以补充。
蓝色的硫酸铜,绿色氯化铁,白色氯化钠,黄色双基苯,各种各样的产品,漂亮,新颖,叫我感到成就感,总觉得自己像是心灵手巧的人,穿梭在物质的神奇海洋。
意识和物质总是辩证统一的,实践才是真理的来源,一份化学实验报告便是这样的实践。
几张预习报告终于抄完,到实验室里白大褂一披,硝酸硫酸盐酸摸几轮,氯气硫氢一氧化碳吸几圈,电热马炉磁搅拌,旋蒸冷凝减压蒸,萃取陈化重结晶,抽滤洗涤真空烘,来日称量算产率,,如此浸染大半日,方才可出实验室,此时浑身飘飘然,精神亢奋,头重脚轻,天方地圆,再将查录文献,中文外文,性质特征,又是几张实验报告整合一通上交,彻底手残脚残,如此,一份实验报告才算出炉了,质量如何会由老师进行评定,我们需要的做的,便是耐心等待,通常结果是拿回来修改,来日再阅,至于回炉重造,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因为少了一次,你便会是零分,这学期都可以不用练了,直接留级便可。
长此已久,不会做也会依葫芦画瓢。
也就是说,班里任何一个不留级的都可以按照试验步骤给做出来。
做别人的东西和聪明与否无关,换句话说,那次高考考好纯属巧合。
大一的大部分时间,除了练习跆拳道,我都是皱着眉头,一边念经似的说着“以为学化学不学数学”,一边对着微积分欲哭无泪,理解到了夏未央那句“大学要自己学得更刻苦。”然而我不够刻苦,所以只能在期末加班加点,刷数学物理的题,后悔当时是多么天真烂漫傻,选了一个自认为不学数学物理的专业。
大一那一年,我没有去见过龙骁,他每次电话call我,都被我搪塞过去,火了两三次,加上身为会长忙得紧,便也不怎么搭理我。
同样的,夏未央又是当初上大学那样,没什么时间与我说话,不过常常发来照片,问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东西这些,新年时候视频过,她正在化妆准备演出,忙里偷闲与家里说了几句话,便被听不真切的英文叫走,其实她活得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轻松,只是什么都不说。
楚望还是很标准地,中秋,圣诞,元旦,新年,元宵,发个祝福短信,都是一个模式,XX快乐,楚望祝夏未至。
大学,我过得很轻松,还没有遇到未央说的那种大学。
或许,我们上的不是一个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