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宿舍,俩人才去报名,他轻车熟路,一会儿就带我上了大平台。
海市热得很,我站着喘喘气,感慨这还真是个大祭台,又追上他到化学长廊,此时下午四点,桌子拼了一排,人挺多的,或者说家长挺多的。
沿着那桌子一排走完,交录取通知书,二寸照片,盖章,入学证明,最后又交了一百块钱拿张校园卡,那长辫子女生给了我两张条子,一张领军训服,一张领宿舍钥匙。
大概有人认识龙骁,与他打声招呼,那人个子比龙骁低一些,看他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想到梁朝伟,帅帅的,他笑着看我,“会长,你妹妹么?”
“不算。”他已经不是平时臭的脸,整个人都是另一种味道,我又说不出来,只觉得看着还挺帅气的,就是对夏未央时候摆出来的那张脸,多了几分严谨,那人已经走近,又对我笑着,“你是夏未至吧,刚刚看了你的名字,我是游畅。”话音未落,略微怔了一下,打量我一下,那眼神我太熟悉,估计下一句话就是我见过一个人和你很像,她叫夏未央,果然,下一句话就是,“你是未央学姐的妹妹?”
“亲的,如假包换。”我笑了笑,“以后请多多关照,学长。”
大学混了第二年时候,就知道但凡学长,都有一开始向漂亮学妹示好的习惯,难怪那时候龙骁摆出一张不太高兴的脸。
领了军训服,回来路上便见到一群国防生跑过去,很有当兵的气势,士气如虹,口号震天,我感慨“大丈夫当如是,巾帼不让须眉。”
“你若当兵,上阵杀敌,假以时日,又是一个花木兰花将军。”龙骁语气微嘲。
还好我如今已练就乾坤八卦手,太极推推圆圆,挡了回去“鸿鹄安知燕雀之志哉?”
“嘴巴练得不错。”他说完便挥挥手转身,将军训服丢我手上,帽子直接往我头上一卡,挥挥长手臂,“倦鸟知返林,你也找到宿舍,该不用我送了。”
在第二次绕到不知姓甚名甚的地方,我彻底承认自己找不到宿舍,这里人来人往的人,陌生,形色匆匆,居然觉得刚刚龙骁那张邪肆的脸也亲切起来,当然,再亲切也没用,远水解不了近渴,毕竟还是他把我一个人丢下的。
我握了握拳头,深吸一口气,刚要发声,见面前那人走过去,便闭了嘴,直到一位个子和我差不多的女生面若桃花地走过来,才一步窜出来,涨着声音问路,她却一直看着我,眼睛大大的满是惊奇和郁闷,良久才说“我不是学姐,也是新生,也在找那幢楼。”
这双猫一样名贵的眼睛,还真是眼熟呀。
两路痴碰一块儿,并不是好事,不过能壮胆一起问路,最后被一热心学长领着去宿舍楼,一路上就听那学长骄傲地介绍海大是某位大师作品,贯彻中国古典建筑的对称美学,以风水为基,八气相通……
我俩只是看着对方,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对这次迷路的理解。
当我俩到了同一间宿舍,我看看她,她看看我,同时发出缘分的感慨,心里暗暗想着以后上课找教室可不能指望她。
彼此对查户口,她突然有些惊喜,“你是夏未至!”那模样像是见了大明星,只差与我要个签名,“我是夏未至。”我这样假装淡定,想着她要是要我签名可得是个宋体还是草体好,又听她说,“我是成玉呀,你不记得了?”看我一副成玉是谁的模样,她继续惊喜,“我们比赛见过,你拿了我的奖牌。”
我想起来了,那个举着第四名小旗子,不看镜头的女孩,不过,“我们之间有个第三名,怎么能说是我拿你奖牌了?”这话得说清楚。
“和你打时候浑身快废了,怎么打第三名嘛。”她有些嗔怪的模样,猫一样的大眼睛叫我一惊,我便想起那日体育馆门口,追出来笑着问我名字的女孩,眨巴着纯净的大眼睛,完全看不出被打废的样子。
她捂着胸口,“真是太奇妙了,没想到我们会在一个学校,一个专业,还是一个宿舍。”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我看着她双颊两侧嘟嘟的小脸,“你还练跆拳道么?”
“练。”她捏捏自己的脸蛋,“讨厌,我就是脸旁这点肉多,你快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听说海大饭菜挺好吃的。”
大学生活,就从海大饭菜好吃,正式开始。
就是有点甜了,别的都好。
军训时候,我正好过敏,过敏源至今不知道是什么。
军训最不喜欢的就是阳光很好的日子,那天就是很晒的一天,上午走了很标准的正步,下午练红歌,五音不全没问题,黄河在咆哮。跟着教官咆哮出来就行,欢快地咆哮到要整理队形,带队去食堂,成玉就捂着嘴看我,“夏未至,你的脸!”
回去镜子一开,脸红了,我当然不会以为是唱歌一口气没上来,那么解释只能由医生给出。
“过敏。”卷发女医生捏着我脸,左右看看,确诊,“严重过敏。”说完便给我开生病证明。
“怎么治。”我挺忧虑,女卫悦己者容,虽目前无悦己者,但是顶着这样麻疹似的脸出门也有毁校容,卷发女医生见怪不怪,“避开过敏源,时间到了就会好。”
这话很有歧义,天知道过敏原是什么?我却没有心情来推理一番,垂头丧气地出去。
批条很快下来,别人走军步时间我在宿舍坐着,别人开会活动时间我在宿舍,最大的时间就是无趣地看着窗外,或者看看带来的两本书,一本是《教父》,一本《小王子》,前面那本是买的,后面那本是龙骁给的,纯属是我在火车上来回翻着漫画,昏昏欲睡,无聊长草,他便随手掏出这本书来,说你应该多读读这种经典的书,他把经典二字咬得太重,叫我觉得自己手里的漫画瞬间降格成厕所读物,无地自容。
据说这是全球必备儿童读物,是美好心灵的鸡汤,我如此惭愧,18岁之后才得以拜读,如今心灵成型,明显不太美好。这书,我读的很是艰难,总是要抱着圣经一样,将书放在胸口,看着天花板,虔诚地反复咀嚼着里面的话。
“如果有人钟爱着一朵独一无二的、盛开在浩瀚星海里的花,那么,当他抬头仰望繁星时,便会心满意足,他便会告诉自己:“我心爱的花在那里,在那颗遥远的星星上。”可是,如果羊把花吃掉了,那么,对他来说,所有的星光便会在刹那间暗淡无光,而你却认为这并不重要!”
现在没有星空也没有开普勒望远镜,星球上也不会开花,开了花也看不到,这段话我无法从科学的角度进行论证,用高中时候无中生有的阅读理解思路也可以钻研一下,只不过还是没有结论,大概能踩到些尾巴,偏偏溜的太快,此时电话声响起,不去追这尾巴,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听到那声音,脑袋居然自己冒出一句话,是那个爱上某个星球的一朵的花的人。
晚上龙骁叫我出来吃饭,看着我的脸,憋着笑,我怕他内伤,便告诉他想笑就笑出来,人别自己苦自己。
他就真的笑了,盲人似的摸着我的脸,“夏未至,你这是偷吃多少鱿鱼?”他还记得我那次过敏,“那次关公,这次张飞。”
“剩的那点不都给你当辛苦费了。”我拨下他的手,“你说有事是什么事?”
他便从书包里掏出个盒子给我,“正巧遇到游畅,说是邮到你们院的,你的,国际快件。”说完便看着我,让我快点拆开。
拆箱是一件十分叫人惊喜的事情。
国际快件,多么贵气的词,我有些激动,他也在看着,拆开包装便是一个很精致的盒子,纯米色盒子,浅薄荷绿的蝴蝶结,这盒子,夏未央么?只是打开盒子瞬间,我便否认了这个想法,刚取出里面那只唐老鸭手机套,龙骁已经起身将盒子拿过去,吹了个口哨,“iPhone4,夏未央对你不错啊。”
不是夏未央,我想说又觉得没必要,他已经拿出手机,充分体现了一个男生本质,一顿饭下来功能便摸了个透,顺带还给我讲了讲该怎么用,又给我看看里面唯一的一张照片,感慨怎一个土字了得!见我无动于衷地拿自己的小按键发短信,恨铁不成钢,摆出一副暴殄天物的模样。
龙骁这人挺不讲理,说他跑腿,饭菜应该我请客,我心情不好不差也就同意,刚吃完饭不久,一波一波的小绿人就冲进来,想到前几天自己也是这样,现在却当了病号,不由得几分赧然,龙骁斜睨着我,文绉绉的,“夏未至,你这病号,倒是及时轻巧,逍遥自在,若是不知晓的人见了,可会认为你是大二大三的。”
此时他完美占据道德制高点,我有逃兵病号这一明显缺陷,便瞥他一眼,埋头吃菜,不辨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