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与告别

记忆里好像是第二次听到“升学率”这个词，记得在初三估分的时候听过一次,这应该是比较准确的说法，至少在我脑子里是这样。记得当时选择报考高中学校时看到这所学校的宣传单上写着99.999%的高考升学率，在现在看来有多么好笑。当听到上届一二本总共只考上400多个而且是历届以来学校最好的成绩时我的一切都颠覆了。依照我现在的情况，我的成绩在我们班差不多排后，年级排次习惯性地掉在五百到六百名之间，这样我还有希望吗？我已经够努力了，再不可能多加诸一点精力在学习上面，可是人家上课睡觉看小说照样比我考得好，加上在高三这个分水岭，理综数学占了的大半壁江山，这时候你不得不承认男生的大脑运转速度比女生快得多，和我从小玩到大的柴廉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经常是老师在念题他就得出答案了。在这点上，上天似乎对他过分偏爱，虽然有很多男生也会马上得出答案，但总比他慢些，至于女生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学习出优的和在这方面专长个别女生还应付得过来，其他的女生只是默默的记着笔记，其实只要有心的人稍稍听一听，就知道耳边的声音都是洪厚响亮的男音，这时候女生还没学会矜持，应该说是单纯吧，都是可以为了一个梦想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所以实际情况和视觉听觉的感觉一样。我是不该这么早就醒的，在周围好多人还在阳光大道的梦里里徜徉时，本身还是可以在僧多肉少下赌赌运气，至少最后输也输得甘心，可是早在内心已经埋下了一棵异念的种子，只要给它土壤，它就会快速在阴暗潮湿的心里长大。有一种堕落的力量，常常会在我需要多出大的决定时，它会加倍削弱我的勇气，自信心，它刻薄地将我心里肮脏沉淀下的污浊适时丢在我面前，对我可怜的认知加以鄙视，在我所有笃定里，它总会利用我薄弱的心理让我心神不宁，最后让我连平常轻而易举做到的事都因为太过否决自己而做得很糟。在一系列的打击下，到最后，我对它的嘲弄坚信不疑，我就是一个无知的人，我就是什么也做不好，学习根本不适合我。我像一个傻子一样任它摆布，在这几个月里，每次的月考对我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不是说2012年才是世界末日吗？看来是玛雅人捉弄了我，明明2009年才是。火山瘟疫地震海啸接踵而至，末日的毁灭就在我脚下，我就是诺亚方舟上被云梯摇摆着的身躯，水分被热浪蒸干，我张着破裂的唇想做些无谓的祈祷却被死机的声带卡得说不出一句，只有看着不远处卷起的火蛇，像在看蝼蚁一样用它炙热的温度逼压过来，我却生生在发抖，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滴水滑到我的微闭的唇上，我终于可以说话了，我还没来的及喜悦，就被火舌卷得灰飞烟灭。每每总会被这样的噩梦吓得整夜整夜的失眠，低质量的睡眠伴随着正比的成绩，我愈加烦躁，每天我对着乏味至极的课程不断抱怨，似乎抱怨才是我的主课。这样的恶循环最终都作用于我。老师没有说什么，毕竟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他们担心自己脆弱的学生承受不起一点打击，转而自杀什么的，最后还是要他们负责。先是薛媛像个长辈似的来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敷衍着没说什么。最后父母也给我打了电话，此时我的心情实在不是一个烦字能说得清的。我甚至都懒的假装，在这个地狱里我连一天都呆不下去，我开始想办法，想着怎样才能摆脱这里，这个可恶的地方，我再次诅咒它！这时候我发现了一条不错的道路，应该说是我认为很不错的方向，实际上它是那么不切实际，在北漂的时候，每次忙的累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时，心里空空落落的，一下就会想起这件事，这件荒唐的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其实生活就是一部小说，充满了不确定性，差别只不过是你走了一生，别人一眼就看完了，甚至连一眼都懒得睁给你。这个转折来得如此迅速，快的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天上掉馅饼的美事砸晕了。其实没有人不懂，在漫长的黑夜里行走却看不到光的绝望，所以即使这光不过是夜稀释了的错觉，我也要飞蛾扑火。因为很喜欢画画，尤其是动漫卡通，而且灵巧的手也给我带来极大乐趣，每当看着一个个荧屏上的人物跳跃在自己笔下，我是多么幸福，就好像我拥有了全世界。这个通知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它讲到：给你一个梦想的舞台，如果你喜欢动漫，如果你拥有不一般的绘画技巧，在这里，你一定可以找到你想要的。工作室具体在B市，一个发达的大城市。下边是优待标准，标题是某某某动画制作公司。当时我真的是疯了，被逼疯了，我现在想起我都怀疑如果重来我还会不会敢不敢那样做，犯下自己都无法原谅的错误！很快我找到几个都算是喜欢作画的人，一时间竟然有种为艺术献身的豪迈。这次我是彻底和家里人摊开了，我说了要辍学，也说了自己高考无望，更说了要去B市，追寻自己的梦想。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将会如何伤父母的心，两年父母不仅仅给我交了学费，而且他们把他们的希望都寄托进去了，他们的希望就这样被我一句话抹灭了。可是我当时只想着要他们理解我，明白我，支持我，不懂自己为什么不迁就一点呢？这次薛媛又来我们班了，她就那样剖析着我藏在最深处的嫉妒，她说她知道，她说我无理取闹，她说只有学习才是正路。我感受着她同情下隐藏的浓浓的鄙视，只是固执的扬着头，偏着脖颈望向窗外，我在她的攻击下无路可退，只有一方我站的天地印下的影子告诉我，我还存在着。我不能哭，不能哭，即使失望透顶的父母说不管我了，即使亲戚们都在数落我，即使朋友同学都不理解我，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就是不能哭，不能在她面前哭，我不能让她可怜的目光再次凌迟我破碎不堪的灵魂，我不能看着她利用正义的幌子向我显示着我只是被她踩在脚下的一个影子，我不能看着她对我这个姐姐像对一个小孩子般教训着。即使我哭，我也要让眼泪浸没在夜里，最起码，在她面前，我还是那个高傲的我，即便这时的她早已带着有色眼镜看我，看人。父母没再给我一分钱，他们是下定决心让我断了去B城的荒唐念头，他们认为只是我被人**了，现在想来，我都觉得好笑，他们不知道的是压根是我找的别人，我才是那个蛊惑人心的祸首，他们不知道其实我只是对未来绝望了，不想再做些徒劳的努力了。这个世界上，就是这样矛盾，明明是最爱你的人，却也是最不懂你的人。其实我天真的以为我做什么父母都会支持我的，最起码不会反对逼迫我，可是，事实总是一次又一次嘲笑着我的自以为是。我是固执的，离开了学校。特意选在星期天早上，只有这个时间宿舍的人才会很少，我突然感觉到一种绝望的释然，我终于可以离开了。就这样离开了，甚至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隔壁到我宿舍的同学还问我要去哪里，我只是笑笑说要走了。看到我萧索的表情和紧皱的促成一团的眉峰，她终是讪讪没再说话。没有和好友告别，我害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怕我的眷恋动摇我离开的决心，我怕别离时的伤感，我知道要学会习惯。人是总要分开的，像小时候告别了远迁的邻家小孩，像许诺过永远在一起的小学生最后连音信都没了，像初中毕业轰轰烈烈照相留念，故作的洒脱写了通讯录，最后连几个相处得不错的人都联系不上了。我一直说再见，只不过现在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是该与这个承载了梦想却带给我无限痛苦的地方说再见了。“再见。”我低低的近乎耳语。早晨的空气带着草香和泥土特有的清新柔柔钻在我的鼻孔里，试探着我的腔翼，欢快地游走在我肺部里，我拉着轻简的行李箱，走出了校园的大门。站在门前，我转身，静静地凝视着我生活了两年的地方，不是我有多留恋多舍不得，只是想最后再看看它。目光触及到校门矗立的校标，周身金属的光泽总是像在炫耀什么，不管我曾多么鄙视它——我不明白，为什么光鲜亮丽下总是龌龊到反胃呢？但是现在，我只想静静看看，看看那些逝去的时光在这里留下的剥痕，镜花水月似乎真的折荡了一层，反射在寂寞的空旷里，迷离了双眼，终究不见，只有孤立在围墙里的教学楼，宿舍楼，呆呆着，一动不动，整个落寞在天地里。院墙外三叶草的芬芳直接侵袭着我的鼻子，绿到流转着油光的生命似乎提醒着我还在呼吸的生命，只是我的目光散漫在长长的绿意里，再也回不到找四叶草时欢快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