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挺过分的,一个人胆小地逃到北京,极力想忘记,忘记过去的一切。可是我忘不掉,那些曾经的在我记忆中的不堪在尘埋下生根发芽,即使强迫着也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在我眼前回放,在我耳边回响。我承认我的怯懦,我总是听到她的声音,她似乎一直在叫我,她就在我的对面,她张开怀抱,把我拥进怀里,像十三年前那样,十五岁的她看到十岁的我被急速过来车吓得站在马路中央一动不动把我抱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是假的,我在梦里挣扎着,她的样子一点点缩小,模糊,消失。真的很厌恶这样的自己,依旧如此渴望她,她的每一寸在阳光下朦胧的皮肤,她染成银白色的指甲,她天然长出的棕黄的头发,她看着我写作业的认真,她在夜里为我掖被窝的细心,早早叫醒我给我梳洗,她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已经融在我的生命里,可我从未想过,当这一部分再被生生剥离下是怎样的痛楚。没错,她是我家的佣人,确切地说,是我的专属佣人。我以为我可以完全不在乎的,可是当她那样嘲讽地对着我时,我却真的无言以对。她发疯地对我吼着,平常温婉的声线挤压到喉咙的一处,尖锐地咆哮出来:“我早受够你了,小少爷!你知道做这一切我是多么不情愿!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凭什么,我就是丫鬟而你就是少爷,我和你一样,一样都是肖谦的种,凭什么他把你当少爷就拿我当丫鬟,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十岁是怎么过的?”暧好像跌入了回忆:“我和妈妈就住在杭州那边的贫民区里,深深的甬道,经过的污臭的水沟,地下水天天满上马路,引的一群苍蝇呅呅呅地乱飞,周围散布的大小便,以及那个黑乎乎的晚上闪着暗光的家,每次上完学回家的时候我都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害怕再伸出一只手,摸着我的身体,就那样肮脏的,带着粗茧像砂子一样硌着我的皮肤,粗浊的呼吸扑在我身上,浓浓的酒气带着作呕的恶心......”暧蹲下身子,痛苦地缩成一团。“我喊着妈妈,妈妈,妈妈似乎听到我的声音,她跑出来了。可是那个肮脏的,肮脏的,拿出刀,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他拿出刀架在我脖子上,要母亲脱,就在我面前,就在我面前!”她的表情狰狞着,手指乱舞。她终于有些安静,安静的她诡异地笑了:“不过,还好,还好,我拿起刀,拿起刀,就那样刺进他的背里,他的血就那样射出来,溅了我满脸,我满脸都是血,满脸的黏黏的,又在我的眼角流下来,滴到我的嘴角,我伸手抹了抹,手感到黏黏的。”她有些陶醉地用手抚摸着脸。她向我走过来:“我那时候很高兴,我感觉自己的血都是滚烫的,想要挣脱皮肤的束缚。伸出舌头,轻轻舔舔落在我嘴角的血,味道真的很好,咸咸地,带着锈的钝味。你一定以为我最喜欢喝的是米奇奶茶,我告诉你,是它,是这红红的液体!”“可你为什么要爱我呢?”她有些迷茫,好像在对我说,好像在和空气对话,好像只是她的自言自语,那些声音淡淡飘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又吸收着打回来的回音,一圈一圈在我耳边清晰地回荡。我彻底绝望了,她是我姐姐,姐姐,可笑我这十年来从未把她当成姐姐,我爱她,爱她,往日的淡然与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倒塌,只有空白,空白成一片的荒芜,好像死去,如果呼吸停止心跳停止就好了。我狠狠抱住她,我大声在她耳边说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我,爱你的姐姐,你的亲姐姐!”她嘲笑着,大声的,恐怖的,四处回荡的笑,让这个空旷的房子更加恐怖凄凉,把我从幻想里拉入现实。然后她又哭了,她的眼泪一颗颗滑落,她抬起头的时候,却带着异样温柔的笑,她拉起我的手,笑着对我说:“爱我,爱我就和我一起下地狱吧。”我感觉到手腕上喷出的血,像水一样很快沾湿我的衣角,她的裙子,她笑着:“这就是当初的那把刀子。我到现在还收藏着呢。”她俯下身子,她的嘴唇碰触着我的手腕,我竟然感觉不到痛,只是有种温暖的感觉,温暖得想要死去。醒来时我躺在床上,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笨拙地显示我的无知,竟然想要死,和暧一起死。我的父亲肖谦嘲讽着我:“和你母亲一样,一样的懦夫,以为死去就好了。”我终于知道我的等待是多么可笑,他们都说她会回来,我就相信,不去调查,我只相信她会回来。原来她真的死了。在我梦里温柔抱我的她,真的早就离开了。每次肖谦用阴鸷的眼神看我时,我很怕他,又很难过,我默默做到他要求的最好,即使他从不看我一眼。我不知道他莫名的恨从何而来,可我相信还有人会爱我,母亲会回来接我。我毫不在意他的讽刺,只是问他:“暧呢,暧呢?”“放心,我会看着你死,你都好好的,我怎么会有事!”撞开门的暧使劲挣开保镖的阻拦,大笑着嘲讽我,她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给我流血的伤口又锐利地划上一刀,只是这次无声胜比有声。暧被保镖拖走了,肖谦迈开他的步子,推了门出去,留下傻掉的我独自呆着。她怎么会来呢,她是回不来了。可笑的我待在暧的呵护下,以为她是真心对我,可是她要杀了我,她也恨我。为什么,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恨我!我做错了什么!也许我真该消失,我取了证件,离开。一切,一切都还给暧,这样她满足了吧。我最爱的人,暧。就连她的名字都是我改成暧的,她就是我的阳光我唯一的温暖,可是这最后的温暖也将我抛弃。我来到西湖。过去的一切几乎像一场梦一样呼啸着消散,我看到西湖水里的影子,那里淹溺了我的过去,一切倒影着回放。我的家是一个很大的房子,行走的时候脚步声在四处回荡,多数是当当当的高跟鞋,每次我都会跑出房间看看是不是妈妈,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我放弃了等待,甚至我有些怨恨它们哒哒哒清脆的声音。给了我希望又重复着让我失望。家里的灯一整天都亮着,倘若我呆在家里不出去,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了。父亲从来不会管我,偶尔碰到一块他也会阴鸷的盯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发冷。之后,我明白了那是一种怨恨,是对母亲的迁怒,我是母亲的孩子,我的眼睛很像她,有一次我问暧:“母亲去哪里了?”她说:“她死了。”我以为她开玩笑,她也责备自己:“我怎么能这样乱说。”暧是肖谦带回来的,那天,他吩咐着吴管家,以后由她负责少爷的日常生活。她对我太好,就连我喝一杯水她都要试试温度,每次我因为被肖谦极端的训练害怕地躲到一角偷偷哭的时候,她会拿给我零食,她怕我饿着肚子。我接手肖家公司工作时,她温柔地给我系好领带,每天准备好便当。她笑着,我有时候不懂她,即使我懂所有的人,知道他们要什么,我会轻易猜到他们想要的,然后以极低的代价换取最大利益,可我唯一不懂的是她,她会和我保持着必要的距离,从不逾矩,有时候她会很悲伤,默默看着窗外。我试着给她买礼物,她笑着收下。就是这样,我也总是喜欢抱着她,嗅着她的味道,接受她的宠溺。她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了,我们从未更近一步,我以为有些事是水到渠成的,我们必然要在一起,永远。可是猝然而至的变故让我措手不及。她在我最黑暗的时候给了我光,可却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让我再次回到黑暗,她恨我!她恨我!!她竟是恨我的!!!我的眼前只有暧蚀骨怨毒的笑,笑着带着泪的恐怖,她的脸在我面前不断放大,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挤进我的耳朵,我发疯地转身跑去,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撞倒了人,绊倒在地上。可是那声音还是没有消失,远远地,远远地,朝我逼近,我像一个乞丐一样衣服打着结,沾着泥,我还是拼命跑,跑过黑夜,跑到白天。当天明的第一屡光照在我身上时,眼睛不适地睁开,找了个洗手间,对着镜子,看着褴褛的自己,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像我往常一样的淡然,可是肌肉抽动僵执的脸却拉开一道口子,狰狞地在镜子里看着我,它在嘲讽我,而那些所谓的优雅,在这份污浊与苍凉的早上格格不入,讽刺至极。一切都回不去了,就像它对我的嘲讽,我终于踏上北上的路,买了汽车票,一路来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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