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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曾经沧海

走了一盏茶功夫,小狼忽然道:“奶奶来了。”周彦文四周望了一下,没见到人,心里正奇怪,忽然见到山下很远的地方,树影婆娑之中,一个身形苗条的人影步履轻快的奔了上来,等那人近了一些,只见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一张瓜子脸,弯弯的眉毛,虽然年岁已不轻,眉眼间却仍然透出一股妩媚之态。周彦文心下奇道:“这便是‘奶奶’?”感觉这妇人跟自己想象中的老态龙钟的样子好像不太一样。

小狼叫一声“奶奶”,张开双臂飞奔过去。中年妇人远远的叫道:“现在才回家,今天又去了哪里?也不跟奶奶说一声。”

小狼扑到奶奶怀里,奶奶胡蝶仙弯腰抱起他,又问了他几句话,小狼忽而点头忽而摇头,然后向远处的周彦文一指,胡蝶仙抱着他向周彦文迎了过来。

走到近前,周彦文一拱手道:“仙源门下弟子周彦文拜见涂夫人。”

胡蝶仙微微一笑,对周彦文略微弯腰道:“周先生多礼了。有劳您照顾我这个调皮捣蛋的孙子,还把他带下山来,我可找了好久了,想必给先生添了不少麻烦。”对小狼道:“还不快谢谢先生!。”

小狼在胡蝶仙怀里转过身来道:“他还要先谢谢我呢。”

胡蝶仙嗔道:“就会胡说,先生为什么要谢谢你?”

周彦文呵呵笑道:“的确是得感谢这位小朋友带我来拜见大名鼎鼎的巧手涂夫人,久闻夫人大名,今日得睹尊颜,三生有幸。”

小狼得意的道:“你看吧,大叔都这样说……”胡蝶仙打断他道:“一点礼貌都没有,什么大叔,该叫爷爷。”忽然想到了什么,脸微微一红,嗔道:“整天就知道乱说。”又转头对周彦文道:“先生说这些话,老婆子可担当不起,老婆子哪有什么名声,不过在山里带着我这个孙子砍柴卖钱,勉强度日罢了。”

周彦文心道:“你口口声声老婆子,只怕比我还年轻一点呢。”见这胡蝶仙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神采斐然,嗔怒的时候,眉头微蹙,脸颊一抹红晕,年轻的时候当是一等一的美人。当下对胡蝶仙道:“夫人在江湖上的名气,在下早就如雷贯耳了,方才见了小朋友展示的几样奇巧器械,当真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宝物,令在下大开眼界,真是好生钦羡。”

胡蝶仙毕生以自己的奇巧手艺为傲,见他夸奖自己的器械,不由得心花怒发,笑道:“过奖了,哪有什么宝物,都是江湖上那些人胡乱传言。我平常闲来无事,一个人闷得慌,山里随便采些木料,做一些小玩意儿,给小孩子玩的,登不得大雅之堂,今天让先生看到了,真是无地自容了。”

周彦文笑道:“涂夫人学究天人,我这等山野村夫可只能仰视了。就连这位小朋友,方才出的几道题目也差点把在下难倒,果然将门虎子,所言不虚。”

胡蝶仙问小狼道:“你又把村里小哥哥教你的那几道胡说八道的题目拿来问人了?也不怕丢脸。”

小狼点点头道:“大叔都回答出来了,所以我才带他来见你。”

胡蝶仙奇道:“为什么一定要来见我?”

周彦文刚要说明收徒之意,小狼抢着道:“因为我要拜大叔为师父,学斩落树叶的剑法。”

不料胡蝶仙听到“剑法”二字,脸唰的白了,周彦文见她神色不对,便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胡蝶仙怔了一下,对周彦文道:“这是怎么说?你给我孙儿看了什么剑法?”

周彦文拱手道:“令孙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器,周彦文有意收他为徒,以上乘武学相传,还请夫人……”

胡蝶仙打断道:“呵呵,你倒好心,可惜我们担受不起,我的孙儿我自己来教,你那个剑法还是留着另找高徒去教吧。”说着,抱了小狼转身便走。

周彦文没想到她翻脸这么快,顿时手足无措,但人家自己的孙子,不愿拜入你门下,你又能怎样,只得怔怔的站在当地。

小狼在胡蝶仙怀里拳打脚踢的闹了起来,叫道:“我要拜大叔为师!我要学剑法!”胡蝶仙怒道:“有什么好学的?什么劳什子剑法?我们不稀罕!”脚下丝毫不停。

周彦文快步赶上去道:“涂夫人听我一言!”

胡蝶仙头也不回的道:“先生不要再纠缠了,我说不行就不行,我家的规矩,不允许让我孙子看到任何刀剑兵器,今天的事我不追究了,你请回吧。”

周彦文还不死心,心想如果这次错过了,这一辈子只怕再也找不到这样天资聪颖的一个徒弟了,而且这孩子自己明明想学武?为什么不准他学?难道要让他白白的被耽误了?当下紧紧跟在胡蝶仙身后道:“夫人明鉴,令孙确实有好武之心,为什么一定要违背他的意愿呢?”

胡蝶仙回过头来,满面怒容的道:“我就不许,怎么样?学武有什么好?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杀来杀去,又得了什么好处了?哼,我们涂家的人,永远不许使刀弄棍的。”小狼一直在她肩头吵闹不休,一双小拳头又捶又打,她只是不理。

周彦文见这妇人不肯讲理,虽然舍不得,也无可奈何,只得摇摇头,看着她抱着小狼渐渐远去了。

……

回来继续沿着山道走路,这里山势连绵,一座又一座,每一处风光都可入画,然而周彦文闷闷不乐的,再也没心情欣赏云梦山的美景了。

一直到日暮时分,周围仍然不见人家,只见一群群的寒鸦匆匆归巢,周彦文心道:今天要在荒野里露宿了。不想过了一会,忽然见到前方道旁有一座小木屋,周彦文大喜,进去一看,里面有很简陋的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墙上挂着一杆长枪,枪头已经生锈了,还有一顶毡帽,顶上破了一个洞,别的用具都没有,显然是一座供猎人憩息的小屋,但已长久没有人来过了。

小屋虽然简陋,也好过在荒野里露营。周彦文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确信没有危险,这才回到小屋里,把包袱解下放在桌上,手里抱着长剑,拿破毡帽当枕头,半躺半靠的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恍惚中仿佛看见小狼在面前拜倒,道:“师父,请受弟子一拜。”周彦文呵呵一笑,轻轻的把他扶起,然后说道:“入我门来,必须以侠义为重,扶危济困,替天下人谋福利,你能做到吗?”小狼笑道:“弟子谨尊师命,必当以天下人为念。”然后周彦文依次传授他各路剑法,小狼学得很快,后来渐渐长成了大人的模样,武艺十分高强。

周彦文幽幽的道:“我已经不中用了,这一生的理想,都只能靠你来实现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小狼刚要说话,后面闪出来一个中年妇人,正是胡蝶仙,她面目怒容的道:“你这个贼道士,把我们家小孩教坏了,看我跟你拼了!”手中猛然抛出一件法宝,周彦文一惊,顿时醒了过来,周围阵阵寒意袭来,窗前月华如银,看天色,已经是三更天了。

周彦文抱着长剑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声,思来想去,怎么也睡不着。过了一会,风声渐渐停了,外面却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周彦文听到雨声,更添愁闷,想到秀水村里救人的情景,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又想到自己空有一身的武艺,却无法实现抱负,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转眼青丝换了白发,少年时的情怀还在心中,少年时的理想,却早已遥不可及,此时此刻,心中的愁闷更是无以复加。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树影摇曳,不时有雨点从窗口飘进来,滴滴嗒嗒的打在桌上,更增凄凉寂寞之意。

正在这时,门上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周彦文吃了一惊,道:“谁?”赶紧把长剑握在手里。却听门外一个清脆的童音道:“老师父,是我。”正是涂小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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