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宝剑缓缓升了上去,升得越高,速度越快,到了四五丈高度,骤然间横了过来,电光一闪,迅疾无伦的弹射而出,向四周一掠,闪出白森森明晃晃的一道光圈,唰唰唰的扫向周围的树木,其势如电,其态如虹,其声如雷,其速如风。霎时之间只见落叶漫天飞舞,遮云蔽日,一道气浪缭绕在天门山顶,急速旋转,如九天风雷动,如百川怒涛起。气浪过处,周围数丈之内的树枝尽数被一扫而光,在烟尘中瑟瑟而颤,枝干却没有受丝毫损伤。
片刻之后,那宝剑渐行渐缓,剑尖微微颤抖,舞出数朵银花,在落叶旋绕之中,徐徐坠了下来,周彦文随手抄住。
小狼瞪着大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你真的会仙术?难道你是神仙?”
周彦文一手捂着胸口,微微喘气,刚才这一招“驭剑术”其实已经用尽了他的毕生功力,自从练成这一招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展示,能否成功,他自己也没把握。若不是急于说服小狼拜师,也不至于贸然把这一招使出来了。
他两根手指竖在胸前,努力调匀气息,表面上却保持平静,不让小狼看出自己已经力竭了,不然这个古怪的小家伙又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过了片刻,他才缓缓的道:“这个不是仙术,是至高无上的剑术——以气驭剑,我练了三十二年才练成,不过,如果你肯认真学的话,二十岁之前应该就能练成。”
小狼的眼睛骤然一亮,回过身来笑道:“大叔,你要是肯教我,我一定好好学,绝对不偷懒。”
周彦文心里大喜,笑道:“你真的肯拜我为师父?”
小狼努力的点着头道:“愿意,愿意,我要当天下第一的大将军,大叔,你收我当徒弟吧,我一定好好学剑术,保证不给你丢脸。”
周彦文笑道:“好孩子,只要你遵守门规,勤修苦练,日后的成就一定会远远超过我。”顿了一顿道,“不过,我得先跟你奶奶说,她同意了才可以收你为徒。”
小狼听说他又要见自己的奶奶,顿时收了笑容,低下了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彦文望着他,微微笑道:“怎么?还是不肯带我去见你的奶奶?”
小狼摇了摇头,想了一下,抬起头道:“我又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奶奶说,只准带好人去见她,不许带坏人去见她。”
周彦文笑道:“你看我像坏人吗?”
小狼摇了摇头道:“奶奶说,坏人都是看不出来的,越坏的人,越会拼命的装成好人,看起来就很坏的人,反而不怎么可怕。”
周彦文两手一摊,道:“我可没有装啊——难道你的奶奶怕坏人?”
小狼道:“不怕,奶奶才不怕坏人呢,她说了,如果让她见到坏人,她就马上捉住他,狠狠的打一顿,叫他以后再也不敢当坏人了。”
周彦文道:“这不就是了?所以坏人都不敢去见你奶奶啊,因为怕挨打,我一直叫你带我去见你奶奶,可知我不是坏人了吧?”
小狼一想,这个道理也是,于是笑了起来道:“好吧,我相信大叔你不是坏人。不过我还要考考你,你要能答得上我的问题我才带你去见奶奶。奶奶常说,她除了讨厌坏人还讨厌笨人,见到笨人也会打一顿。”
周彦文呵呵笑道:“还有这么多规矩呀?要拜师,徒弟倒先考起师父来了。好吧,小家伙,你考我什么问题?”
小狼从胸前的锦囊里掏出来一块梨黄色的木块递给周彦文道:“大叔,你会不会拆这个?”
周彦文拿着一看,原来是一只孔明锁。孔明锁是当年诸葛亮按照八卦易学的原理发明的一种精巧的益智玩具,通体不用任何钉绳等物固定,纯粹利用木料的榫卯结构,把几块四方形的木料拼装到一起,严丝合缝,浑然天成,看起来简单朴拙,实则巧夺天工,类似的还有鲁班球、九连环等等,千百年来一直在中国民间流传,是中国民众绝顶智慧的体现。
周彦文笑道:“这是你们小孩子玩的,也来考我?”说着便随手拆解,拆了两下,竟然发现横竖都不对。须知这类益智玩具都有一定的诀窍,掌握了窍门,自然轻车熟路,不知诀窍,纯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去拆解,相当于以自己刹那间的才智去对抗古人数年的苦心钻研,真要解开可也并不容易。周彦文数年来一心专研武学,其他方面的才华并不如何出众,何况他也并不是特别机敏之人,这一只小小的孔明锁拆来拆去,竟然横竖都拆不开。
周彦文面露尴尬之色,悻悻的道:“小朋友,你难倒我了,看来我的确不聪明啊。”
小狼把孔明锁收了回去,得意的笑道:“你真是笨啊,这么简单的都不会。”
周彦文道:“你会拆吗?你拆给我看看?”
小狼点点头道:“看我的。”从锦囊里掏出一把小短刀,不由分说,拿起来就锯,嚓嚓两下,把一根木料从中截断,六根木料顿时散开,他又从锦囊里掏出一只小皮囊,挤出一点粘胶,涂在木料被截断的地方,那粘胶功效十分神奇,转眼之间,两截木料便端端正正的重新接在一起,连痕迹都看不到,好似崭新的一般。
小狼得意的道:“我就说你笨,还不相信,你看看。”
周彦文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道:“好,我输给你了。”
小狼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扫,笑道:“这样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问你几个问题,你都能答得上来我就马上带你去见奶奶,好不好?”
周彦文知道他的问题必然都稀奇古怪,但也不能示弱,便道:“好,什么问题?”
小狼问道:“孔子的老师是谁?佛祖的母亲是谁?还有,华胥氏的丈夫是谁?林和靖的儿子是谁?不许翻书,不许问别人,马上回答。”
周彦文一听就笑了,他少年时饱读诗书,经史子集,无不涉猎,这些问题稍微读点杂文就知道,哪里难得倒他,于是笑道:“小家伙,谁教你的这些古里古怪的题目?孔子的老师是——项橐,对不对?”小狼点点头。
周彦文继续道:“佛祖的母亲是孔雀,对不对?”小狼又点头。
周彦文道:“华胥氏的丈夫是雷神,林和靖的儿子嘛,当然是仙鹤啦。”(作者注:这几个题目都属于脑筋急转弯的性质,读者切莫当真。)
小狼点头道:“看不出你还有些学问嘛,不像我以为的那么笨。山下的大哥哥拿这些题目去问人,问了好多人都答不上来。”
周彦文道:“我本来就不笨啊,现在可以带我去你家了吗?”
小狼点头道:“你会不会飞?”
周彦文呵呵笑道:“我又没有翅膀,怎么会飞呢?”
小狼又问:“会不会倒挂金钩?”
周彦文呵呵笑道:“我也不是猴子,当然不会倒挂。”
小狼叹气道:“你什么都不会,真麻烦——看来我们只好走回去了。”说着又去锦囊里摸索。周彦文见他的宝物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感到十分有趣,睁大了眼睛要看看这回又会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
小狼摸出来一只三寸来高的漆木小猪,上了两下发条,放到地上,那小猪的四个蹄子一起动了起来,摇摇摆摆,咯噔咯噔的走起路来,一直向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小狼对周彦文一摆手道:“走”,跟在小猪后面走了起来,周彦文好奇的道:“这个小玩意会去哪里?”
小狼道:“这是‘回家猪’,奶奶教过它回家,不管离开多远,放到地上,它都能找到回家的路。”周彦文听得惊奇不已,背上包袱,将信将疑的跟在他后面。
小狼迈开大步,昂着头,边走边拍手唱道:“小猪猪,快快走,奶奶在家等得久,有多久?九十九,大树下,有条沟,走过沟,有座桥,过了桥,有座山,翻过山,走中间……小猪猪,快回家,奶奶在家种茶花,黄屋瓦,红泥巴,葡萄藤,竹篱笆,小娃娃,乐开花……”
小猪咯噔咯噔的在前面带路,小狼一蹦一跳的跟在后面,周彦文跟着小狼,云烟缭绕之中,一老一少迤逦向云梦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