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尔还年轻,路易想起自己还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同样整天怀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一眨眼他已经拥有了家庭,而且即将有自己的孩子。面临残酷的社会现实,他深知自己的单薄无无力,他需要一次机会。
这次任务是绝佳的机会,他没有错过,事到如今他已没有退路。
一边是现实的起点,另一边是美丽的终点。只有不停地向前,他才能撰写新的历史。
他始终相信他能做到。
随着与黑雾区逐渐临近,地上开始扬起沙尘,黄沙被风掀到空中向着路易扑面而来。他听到沙子打在面罩上发出的脆裂声,能见度变得越来越低。
不到几分钟疾风卷着黄沙已将三人吞没。卫队长顶着强风,倾着身体艰难地迈着步伐。帕米尔抱着自己的背包,依靠背包的重量稳住阵脚的脚步。又不过了一会儿路易再也看不到前面的路了,隔着防化服能听到外面咆哮般的风声。好在穿着厚厚的防化服,否则在如此狂暴的沙暴下根本睁不开眼睛。幸好穿着HEV。他想,这件高科技的装备不但能够抵抗病毒,还等抵抗风沙,一举两用。
“我是吴从正!报告中尉,我们已进入黑雾区!”
“收到,请注意安全。”
在向风暴前进的同时,风暴也以每秒上百公里正朝他们奔来,顿时间昏天黑地。路易只听到耳机头传来轻轻的啊呀一声,原本在自己左边的模糊身影就不见了。
“帕米尔?”路易停下来小心走过去。
“我没事。”他抬起头,一张闪着绿色数字的面罩在风沙中特别显眼,“我只是想,这沙暴是冲着灰鸽号去的,如果我们继续留在那里,我们也早晚会被动的进入黑雾区。”
“这只是普通的沙暴而已。”路易解释,“真正的黑雾区……”
他见帕米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刚爬起来,一股劲风又把他仰面吹翻在了地上。
“帕米尔!”卫队长也赶了过来,他站在帕米尔身前用身体为他遮蔽风沙。
路易仿佛又见到了在绝望中见到的那个身影。是卫队长!在灰鸽号冒着浓烟的时候,是他冒着危险把自己从里面救出来的。他是雇佣兵,毫无怨言地被雇佣来这个危险的地方。他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始终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以前素不相识的一帮人。
路易甚至没来得及和他说声谢谢。
风暴已经降临,路易帮卫队长搀起帕米尔,三人拽着彼此的胳膊继续慢慢的往前进。
就在这时,路易率先听到耳机里头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胸口的RSSI信号检测装置尽然由红转成了绿色。几乎同时帕米尔和卫队长的RSSI也有了反应。
“种子!”路易尽然在最无助的时候再次找到了希望。
RSSI并不稳定,而是在绿灯和红灯之间闪烁,使之看起来像是亮起了黄灯。同时,耳机里头的噪声更严重了。
“中尉!”卫队长大叫着,路易能听到他的声音,却听不见了中尉的回答。
“怎么啦?”路易问。
“自动切换到紧急频道了!”帕米尔喊。他似乎是在向呼啸的风沙抗争,却忘了自己在用耳机说话,“这说明我们与灰鸽号的通信中继失去了联系,我们三个离得近所以可以用紧急频道说话。”
“但是,信号检测装置!”卫队长看着路易胸口的装置也在喊。
在黑暗风沙中,三个人的RSSI装置最终变成了鲜亮的绿色,就像一盏明灯在“黑雾”中指示队友的位置。
路易隐约听到中尉的声音,可惜非常的微弱,只有几个声音片段,大概意思是让他们不要继续往前了。卫队长和帕米尔应该没有听到,他们继续迎风往前。胸口的信号检测装置已经变成了亮绿色,这说明信号源就在他们周围不到一公里的距离。
“这是种子的信号?”卫队长问。
“不!不像是。”帕米尔摇摇头,“这太奇怪了,因为这玩意儿能够的检测直径为五公里,但从我们接受到信号开始我们才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更奇怪的是,信号源并没有反馈在我们的面罩上!”
路易勉强抬起头,沙粒拍打着防化服上。透过朦胧的黄沙他看到一大团漩涡状的乌云在空中快速形成,乌云的中心闪着蓝色的光,就像是上帝的眼睛。而此时它带来的可怕风沙让他看起来更加让人敬畏。
“确实,RSSI只要找到任何信号它就会变成绿色,但并不代表只要它亮了那就是种子!它可以是任何东西,哪怕是一部手机!”帕米尔还在向卫队长解释。
“我知道。可它绝不会随随便便变成绿色对吧。如果说只有我的是绿色可能说明装置坏了,但现在我们三个人的RSSI都检测到了信号!”
“那就是有人!”帕米尔肯定地回答,“地球上不止我们调查组的九个人,一定还有其他人!”
“帕米尔,难道你是想说……”
“我早就认为世界政府是错的!”帕米尔激动地说,“地球上还有活着的人!一定有!”
“一百年里,病毒还不足以杀死所有人吗?”
“你太小看我们的祖先了,队长。他们有能力在寒冷的泰坦星上生存下来,难道还不能在地球,他们的故乡繁衍生息吗?”
“如果有人的话,种子早就发现了。”
“种子?”帕米尔嘲笑道,“那个还没我家烤箱大的玩意儿想要在这么大的地球上找到人?哼,它还真以为它有多大的本事,那不过是台机器而已。”
帕米尔不顾沙暴扔掉了背包擅自冲到了最前面。
“不!帕米尔,你必须回来!”卫队长大叫。
“他就在那里……我看到他了!”帕米尔兴奋至极。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
卫队长也扔掉背包,追了上去。
路易发现即使是紧急频道,当距离较远的时候说话依旧会发出噪音。显而易见,那根本不是什么信号源,只是强烈的干扰信号而已。当干扰信号强度足够大,甚至超过通信用强度时它便在通话时制造出嘈杂的声音。
在信息战争中经常用到,这就叫做电磁武器。好在这种电磁干扰没有超过让通讯设备烧坏的程度,但它的强度已经足以干扰正常的通讯了,因此说它属于武器级别毫不夸张。
路易在中锋号时学过这些。经过简单的分析连他都知道,跟别提专业的帕米尔了。
结果问题来了。星球上是不可能存在有如此强大的电磁干扰的。就算是在太空直接暴露在太阳辐射下,紧急频道根本不会受到阻扰,跟别提被大气层包裹着的地球了。但如果是人为的话……
“帕米尔……危险……前面,不能……”
路易听到卫队长断断续续的声音,他只看到不远处两个绿点,一个在风沙中渐渐隐去,另一个在离自己而去。
“吴!帕米尔!我是路易!”路易喊了声。
他觉得如果自己往前追只会迷路,倒不如留在原地等待风沙离开。他们在沙暴中不会走多远的,而且头顶的漩涡云在以飞快的速度自西向东方向移动。就像迎接沙暴的过程一样,送走它也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十几分钟后,路易发现自己孤身一人。两个绿点早已不在视野之中,面罩也不再显示两人的位置,耳机里头寂静无声。沙暴却没有停下。
风沙肆虐,青色的闪电在云间穿梭,将黑色的天空点亮。漩涡正在路易的头顶,宛如巨人之眼般盯着自己。路易不敢抬头,他害怕自己一旦被盯上,魂魄就会被收走。他只是继续顶着风沙呼喊着同伴的名字。
所有通讯设备都失灵了,耳机无论调到哪个频道都只是一片清静,只有胸口的信号检测装置,它也变得莫名地兴奋起来,那绿灯亮得马上就要炸掉似的。
干扰信号强度的越来越大,足以破坏任何通讯设备,哪怕是大家的救命稻草“种子”。
自己小看了这沙暴。
路易苦笑了声。他除了辨不清方向地往前进又能做什么?如果他继续留在原地,只怕是过不了多久,暴风就会把他变成一尊沙雕。
这里的确是黑雾区!
如赋予它的名字一样——被黑雾笼罩着,任何人,任何机器也没办法看到的地方。
它不是教科书上讲的那样固定不动的。它不再是尘埃,也不再悬浮在城市上空。直到登陆后才发现,黑雾区可以出现地球任何地方,它可以移动,并且伴随着强烈的电磁干扰。
看来地球上面还有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这块移动的黑雾区就是很好的例子。而且,这里比他之前预料的更加令人不安。
“吴!帕米尔!”路易着急地在紧急频道呼喊,“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继续艰难往前,后脚刚从沙壤中拔出,吹来的沙子立马把脚印掩盖。
“吴!帕米尔,听到请回答!”
又是数个几分钟,之前的担心变成了害怕。
天空,青色的闪电,翻滚的乌云,以及骇人的沙暴,就如同世界末日。
路易为这次地球之行准备了整整半年,在半年内学习了一切关于地球的知识。
但他错了。
这并不是普通的沙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