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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风暴(2)

天空之上,蓝色的上帝之眼正牢牢盯住路易,并用沙暴驱逐所有胆敢闯入黑雾邻域的家伙。

路易认为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这颗星球曾饱受人类的摧残,好不容易他们离开了,却在这个时候回来,是大自然在驱赶他们。

被飞弹击中,迫降在沙漠里,遭遇沙暴……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天在惩罚他们。

也许汉娜说的对,人类想要前往地球还得准备更长的时间。或许,他能听听朋友的话,当初就该放弃这次任务。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不得不考虑如何生存下去。他还想回家,想见到自己漂亮的妻子,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

不!上帝为何要惩罚一位手无寸铁的史学家呢?

这只是考验!对决心的考验而已!

路易已经走不动了,狂风将他狠狠地压在地上,风沙无情地打在他身上,就像被一条条无形的皮鞭在抽打。他觉得自己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此刻,黑暗如深渊般将他渐渐吞没。路易却很平静。

当时他信口开河,说自己了解黑雾区,还知道如何应对。他大错特错了。地球对人类来说太陌生了,单凭历史著作和五颗种子依然远远不够,想要了解他必须派人亲自前来。只有这样才能亲身体验地球究竟是否还适合人类居住。

路易找到一座废弃的建筑,像是一座塔,但已经来不及调查了。路易躲进残塔,耳旁依旧飓风呼啸。

此时面罩上漆黑一片,只有自己胸口信号检测装置发出耀眼的绿光。他打开背包,胡乱地从里面摸到日记本,一支笔就插封面上。他握住笔,像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般跪在地上,在纸上潦草地涂鸦起来:

我是格里夫·路易。

我所在的地方是地球某块无人区。

这不是沙暴!

而是某种电磁风暴。

有磁极在我的头顶!

它制造的微型黑洞正在吃掉周围的物质。

地球上面存在磁极!

我看到它了!

我们的祖先早在离开地球前就学会了使用它。

这是真的!

————

风沙太大了,路易只是凭感觉在纸上书写,至于究竟有没有把自己的意思表明清楚他不知道。也许他把这段话写下根本没有意义,因为他死后,不会再有人找到他的日记本,也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

磁单极子被人类发现仅仅是某个晚上的成功试验,但从发现它再到控制它却经历了整整一百年。人类创造了磁极发生器,也就是装在中锋号上的那玩意儿。那是个微缩的粒子对撞机,用来产生磁单极子,然后将它束缚在精妙的变化磁场中。

仅仅需要一颗磁单极子便能驱动中锋号那样山一般巨大的飞船。可如果对磁单极子不进行束缚的话便会发生可怕的灾难,它会到处乱飞,在短暂的瞬间塌缩成微型黑洞。黑洞就是饕餮,它会只进不出地吞掉周围的一切物质,甚至连光都不会放过。

现在出现在路易头顶的蓝色眼睛就是。空气在那里被吸入黑洞中,形成真空。周围的气流便从四周向中央快速聚集,最后成为漩涡状的风暴眼。

沙漠里的黑雾区就是这么诞生的。

当路易知道沙暴的由来后,他觉得自己是多么幸运,他觉得自己已经挺过了最难的时刻。此时阳光就在那些黑雾的上方,执拗地想要冲破它们。

塌缩的磁单极子不会生存太久,少则几秒,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天。也就是说沙暴并非永无止境,它很快就会停下,而且是毫无征兆的。

所以这不是制裁,只是一场考验!

路易几乎笑着合起了日记本,抱在怀里。他盯着头顶的黑云,闪电在漩涡中编织成一张张蓝色的网。

泰坦星上也有大气,也有风暴,却永远见不到如此壮观的景象。由于星球自转的影响,泰坦星的风暴平静而懒散,那里除了寒冷什么也不会发生。人们抱成团困在狭小的穹顶之下,照着人工日光,接触不到蓝天,接触不到大地。孩子们永远也不知道大自然为何物,他们甚至不懂得怎样去敬畏它。

而这场风暴,它是活生生的,是大自然美丽的杰作,它的粗犷和野性让路易折服。这不枉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他所看到的,听到的,即使在泰坦星长生不老也无法体会。

只有地球。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深刻的体会到祖先的经历。就像曾经做过的无数场关于历史的梦境,这是最鲜活的一次。

“……路易!”

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喊。

紧接着胸口的RSSI装置又开始闪烁起来,绿色的灯光跳闪着变得越加不稳定。

路易爬起身,离开那座残塔,沿着沙丘寻找着声音的方向。

“吴!帕米尔!是你们吗!?”

耳机里断断续续传来卫队长的声音:“路易……能听到……天上……”

路易再次抬头朝天空望去。

蓝色的眼睛不见了,天空焦黑,但是风沙的威力明显减小了下来。

塌缩的磁极消失了,微型黑洞已经到了寿命的尽头。没有气流,风暴自然也停止了,同时自由磁极带来的信号干扰也不复存在。

“是磁极!”路易大喊,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见,“那是磁极!吴!我们必须把这件事告诉中尉!如果地球上还存在别的这种自由磁极的话会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如果让它降落到地面……”

“我能听见。”这次是帕米尔的声音,“信号干扰消失了。”

“很显然这是磁极惹的祸!”路易继续大喊。

狂风在短暂的几分钟内平息,就如它突如其来一样,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头顶漩涡云缓慢消散,在天上平铺开来,形成一块圆形的碟状云朵。

“地球上不可能存在自由磁极,如果存在地球早报废了!”帕米尔反驳。

“你可以解释那是什么?”路易继续瞧着渐渐放晴的天空,“那只蓝色的上帝之眼。”

“很形象的比喻。”卫队长插话,“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知道你们的位置。”

卫队长话音刚落面罩上的亮点活跃了起来,胸前的信号检测装置则因为失去了信号干扰又变回了红色。看来刚才亮起绿灯并不是找到种子或者任何人类的信号,而的的确确是电磁风暴带来的影响。

从面罩上显示的同伴位置看,卫队长和帕米尔离自己并不远。但三个人分别站在不同的位置,看来之前卫队长去追帕米尔的时候也迷了路。

风暴停下了,几束阳光穿透云层照向大地,世界又恢复了平静。

“我想我们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中尉。”路易提议。

他正要转成公平频道时帕米尔却突然大叫了声。

“帕米尔!”

吴正朝他的方向快速移动。路易也朝帕米尔的方向赶去。

“喂,我就说过来地球一定是有意义!”帕米尔惊呼,“你们快来看!”

“帕米尔,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你知道的吧路易。”帕米尔兴奋道,“自由磁极在宇宙中不常出现,就算它出现也不会有太长的寿命,再说这里并非是太空而是在一颗星球上。所以我想,天上的磁极是人工制造的,也就是说,地球存在和泰坦星一模一样的文明!”

“这就是你想说的?”

“没错,我们是科学调查队,调查未知就是我们的职责,不是吗?”帕米尔反问。

“我以为你找到了种子……”

“别提什么种子了,就算给我们一百天我们也甭想找到它,我非常清楚。中尉只是在自欺欺人。”

幸好他们是在紧急频道通讯,否则让中尉听到了帕米尔必定有要挨骂了。

“我理解你帕米尔,可是如果我们不找到种子,即使在地球上调查足够多的信息也无济于事。我们没办法告诉真正的科学家,这些发现只会烂在肚子里。”卫队长告诉他。

路易觉得队长说的很有道理。他把日记本装在背包里,开始专心攀爬面前陡峭的沙丘。

“但是,我们就是真正的科学家!”帕米尔肯定地回答,“路易绝对会支持我的。路易你在听吗?你一定非常想看看这些,它就在那儿!”

卫队长没有回话,他回到公共频道向中尉报告了现在的状况。三个人穿过了黑雾区,而且都平安无事。

“你看到了什么?”路易问。

“说不清楚,但你一定知道那是什么。”

路易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而且在得知地球上存在磁极后,这让他不得不联想到了人类,因为只有人类才能创造出磁单极子。这也就意味着地球上并不是一片荒芜,而是像帕米尔说的那样,还有活着的人类。

一百年间,他们仍然同无处不在的病毒和变异的感染者做斗争。

如果说信号的突然出现可能是磁场的干扰,那么自由磁极则完全证明了以上这点。

路易手脚并用爬上沙丘顶端,就在他探出身体的瞬间,一片灿烂的阳光普照地面,降临在面罩上。灰蒙蒙的扬沙之中,一片城市的废墟赫然躺在眼前,就在沙漠的另一端,阳光与黑云的交界处。

“你看到了吗路易?”

“嗯,我看到了。”

“我也看到你了,嘿!”

不远处平坦的沙地上,一个小点正朝自己挥舞双手。右边不到几百米的地方,卫队长飞快地朝他奔去。

“但是,帕米尔,我想我们还是必须得先报告中尉!”路易激动地说。

他瞭望那块废墟,内心波澜起伏。

他莫名地有一股冲动,比回家的信念还要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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