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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救命恩人(一)

“什么人嘛,让我去请?一大早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点都没规矩。”

忽然,月媚耳畔传来黄莺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她如针锥了一般赶快松开曹嬷嬷,背对着海棠花丛,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示意春兰摘下旁边海棠花,将花上的露水撒在她脸上。

月媚赶紧用绢帕轻轻按住脸,拍打着,心里计算着黄莺儿出现的时间。果然,耳边如其所料地响起了她不耐烦的莺啼声:“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欣赏花?!让那么多人等你?!”

“还是侯门格格,一点规矩都不懂。”莺儿身后的大丫鬟跟着轻声嘀咕着。

月媚身形微微一顿,仿佛没听见一般,对莺儿点点头:“早上好啊。”

莺儿见她和传闻中一样,温和不怒,倒是有些讪讪,再一看她脸颊微红,双眸如水,似哭似笑,说不出的风流,心里有些疑惑,头脑没转过来,以为她为的昨天她们闹了新房的事,心里很不愉快,脸色也沉了下来,张口就道:“怎么滴?谁还委屈了你不成?一大早还哭哭啼啼!”

月媚微皱眉头,瞧向曹嬷嬷,春兰努努嘴,显然是她的哭痕已掩饰过去。看来是昨天来要东西不成,怕是她和那三姨太都暗狠在心,这结怕是改日要揭开才行。便笑着取出一个香兰荷包,递给莺儿:“昨儿个匆忙,又是第一天的,姐姐千万不要多心。”见莺儿诧异中有一丝犹豫,立刻塞在她手里,亲热地挽起她的胳膊,一手抚着脸:“这是京里最新的方子,说早上起来用露水擦擦脸,肌肤细腻柔美。我那儿还有一瓶玫瑰露,用露水调制的。待会给姐姐送过去。”

昨儿个莺儿本就理亏,嘿嘿了两声,但听得最后两句,脸却黑了:“什么姐姐?!我比你小个。我是丙申年冬月出生。”

“看我这乱的,姐姐原谅则个。”月媚一愣,脸上立刻堆着笑,硬是把荷包塞进了莺儿手里,心里却凉了半天:看来这何夫人给的小册子真不能用,这三姨太和这个莺儿关系没写对,连年龄也写错,莺儿明明比她小两月,却写个大两岁。人家嫁女都讨个联姻照顾,这何夫人却在背后拆台,不知是什么意思。

月媚看见莺儿的脸更黑了,她知道她要的是她屋里那套八珍品!

她正想再说上几句,却听见转角处传来几人说话声,一个细细的女孩子声音说着这院里的景色怡人,另一个男子豪迈的大笑声抖落了海棠花上的露水。

这哈哈大笑的男子声不知是谁,就好像是那曾经一晃而过,英雄救美留下的大笑一般,虽只是短短一面,却已深深刻在月媚心里,更是刻在了春兰心里。

只是会那么巧吗?会是他吗?

没等她说话,便见莺儿眼睛顿时一亮,摔开她的手,笑着便迎了过去:“君知哥哥,你可是贵人多忘事。明明答应我生日要来,却到了三哥成亲才来。”

月媚跟着回头一看,跟触电一般也呆了:果然是他!

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她们开始南下。

那天,她们在山坡间慢行。沿路开始发绿的山坡上开着一簇簇粉红、浅白的花丛,馨香扑鼻,磬人心脾。一条清澈小溪蜿蜒在花丛中,小鸟、蝴蝶在林中翩翩起舞。

月媚额头系着宝蓝色抹头,她扶着还有些疼痛的头,揭开深蓝格子里帘子一条缝,一双杏眼瞬间变得清亮。她的心跟着蝴蝶也翩翩起舞,开始思考着能不能下去玩一会。

“哇!太漂亮了!我要下去玩!”旁边的月敏更是,嘴上啧啧叹着,巴拉着伸出腿要下车:“嬷嬷,我要下去!姐姐,这次,我一定要下去!”

一路上,月媚无数次阻止了妹妹月敏的冲动,现已入川境,再过一天,便到了越州境内,前面的人早放松了警惕,连父亲也在昨日提前出发,进越州老宅去了。

更何况,她们被禁足了一年,这次,如不是全家就避祸逃难西迁,两姐妹还不得出门。

她苦涩地笑着摸了摸齐月敏的头,深深吸了吸带着花香的清新空气。再揭开车帘一看前面何夫人等人下了车,前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入恭更衣来着。

不等她说话,月敏早瞧见了没人注意,跳下了马车,摘花追蝶向那一大堆花丛奔去。

春天的天如孩儿面,瞬间变了色。狂风四作,扫向山坡的小树林,发出呜呜的嚎叫声,差点吹翻了大道上的一行马车。这阵风越来越大,,瞬间吹黑了天色,带着呼啸声穿过灌木丛,嚎叫着向大道上的几辆马车扑过来。

她赶忙叫了驾车的喜叔去叫回月敏。

再一看何夫人身边的小丫头红音招呼着大家上车,她赶忙叫曹嬷嬷和春兰追了月敏过去。

只见前面的何夫人芊芊玉手略拨开车窗上的帘子,目露凶光向月媚这边瞟了一眼,又快速鄙视地吩咐了几句,便驾车离去。

“夫人说早就预料到小姐难耐寂寞,这样的天,也会下车寻花,特让你们慢慢赶来。夫人会在前面破庙避雨。只是不要误了客栈时辰。”红音仿佛早预料到了一般,不屑地对月敏传达着何夫人的话,一边鄙视地催着前面的马车先行。

月媚的心火燎起来。什么叫难耐寂寞?什么叫寻花,只差问柳了?

她们不过是忽然听说老爹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寡妇,还带着儿子进门。第一天才听说,第二天就是拜堂,在酸涩难过的心里带着好奇,想趁着新婚去看看这位继母正室,结果莫名其妙被引入了洞房,然后看见了那杯不该出现的“合欢酒”,然后第一次看见了光着上身的继母的儿子何勇,于是乎就出现了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缺乏家教之类的话语,接着两人连带身边不知情的曹嬷嬷一起便被禁足整整一年。

等她们再出门的时候,便已经在这马车上了。而且为了节省开支,她们几人挤在了一辆小马车里。刚出京城入山地的时候,驾车的车夫车技不好,直接驶入了前面所有马车都能绕过的几小坑上,居然将坐在门口看风景的月媚甩出了车外,头碰在旁边的石头上,直接晕了过去。

当然免不了何夫人的一番埋怨,而且让齐明翰都觉得月媚不受规矩,大家闺秀居然坐在门口,自然好一阵埋怨,更无人来过问,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车队的后面。而喜叔在几天后,不知不觉也安排过来驾车。

当然这一切都是曹嬷嬷告诉她的。

而月媚醒来时,就躺在这小小马车里,而且是躺在春兰和曹嬷嬷腿上,而月敏独自缩着腿坐在马车最里面。

她当时好一阵惊讶。

她不过和公司同事外加竞争对手,常常给她穿小鞋的兰花一起争论着事情,而且她忽然发现她的男友变成了兰花的男友,于是乎这天一大早两人就从上班斗到了下班,同事们早默契地悄悄溜走,留下两人在无人后爆发地争吵。

当然是没有结果的争吵,再吵也要吃饭。可是电梯门一开,她被兰花推了一把,惊慌中,她发现电梯居然没有车厢,当然,她也不甘示弱地回手带了一把,结果拉的却是兰花那漂亮的纱巾带着兰花不可思议的大眼睛,两人一起堕入了地狱的深渊。

她醒了,成了月媚,却不知兰花成了谁,还是灰飞烟灭了。

她足足沉默了一周,才适应过来。最后几周里,在春兰和曹嬷嬷的喋喋不休里,她了解了一切。

她可不是那胆怯而足不出户,被母亲保护的很好的小丫头月媚。

她是要开始保护好自己和妹妹月敏的姐姐。

所以,当面对一个月后,才出现在面前的何夫人的使者红音,她的手痒痒,很想抓住这个狐假虎威的小丫头教训一顿,可是,红音却无视她们昂着头离去。

忽然,天空一声巨响,一道晴天霹雳破开天空,豆大的雨伴着狂风和惊雷如筛豆一般落了下来。众人惊慌起来,纷纷跑进马车,快步启程,转眼间,大道上只留下月媚那辆马车。

忽然,月媚身边的马车上的红枣马惊叫一声,前蹄跃起老高,带着马车重重地摔倒在地,车厢四分五裂。接着随着一声枪响,红枣马立刻向右一倒,长长的几支箭深深陷入马背和脖子上,马血溅得老高,撒下来,到处一片血红,连月媚也红了半身。

一阵高啸的口哨声混着马蹄声急速而来。

月媚吓得目瞪口张,两腿发软,望向花丛处,依然不见人影。

算了吧,大不了再死一回?

她咬咬牙,灵机一动,爬进四分五裂的车厢里,拿被褥乱七八糟盖住,靠着马背上,咬着嘴唇,心里依然发着抖,她还是不想死啊,还是活着好啊。

过了好会,该来的没来,依然能听见外面狂风暴雨声夹着不断的枪声,喊叫声,却是渐渐远去。

又过了好一会,忽然她的头顶出现几声豪迈的哈哈笑声,她抖了几抖,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扒拉开一只眼,向外看去。

只见一个带着黄绿色军帽,披着军绿色披风的男子,剑眉短发,黝黑的脸上一双俊目十分闪亮,匀称的身材穿着一身墨绿色军装,腰间别着黑色的轮式手枪,脚踏一双程亮的黑色马靴,显得格外英姿飒爽。他魁梧地坐在马上,指挥着其他人:“小小毛贼,居然敢在我的地盘撒野!胆肥了?你!去告诉他们,越州两天路程范围谁敢撒野,谁就是这个下场!”

只听一阵枪声,百米外一排劫匪应声倒地。

月媚暗叫不好,赶忙跳出来,可惜,被抓的劫匪已没了活口。

“大姑娘。”一旁啼啼哭哭、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春兰,这会看见月媚无恙,扑了过来抱着月媚哭笑起来。

一旁也是蓬头垢面的曹嬷嬷赶忙拉着月媚上下看着,摸着,确认无恙着。

月媚好不容易听明白春兰被劫匪抓住,正欲施暴,被眼前这个男子所救,而月敏和喜叔依然没有消息,不由得提心吊胆。

“你!你!你!带着这对人,护送这几位到越州!”那男子连头都没回,直接点了几人后便策马而去。

“恩人……”春兰哭叫在地。

可惜,那男子始终没回头,只留一个披风飞扬的背影便消失在雨里。

这会,月媚听出了他的声音,春兰更是认出了朝思暮想的救命恩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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