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盗信
雨已不大,天上见了些许的亮光。
如同蛰伏中的小兽,一双眼紧紧的盯着试场前的屋子,他缩着身子,蜷在杂房的农器堆里,影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已然不知等了多久,辰只是感觉自己的双腿早已酸麻,他仰起头,将那发潮的头发拨了开来,翘着眼,望着天边渐起的白曦。
要不要做,心里一阵的思讨……
伸手轻轻蘸上了唇角,用力泯了一下,那里依稀的感到淡淡的清香滋到了心里。
却是忘了怎样跑到这里的,只记得在那一推之后,余下了菲儿一人在林间飘摇;一幕的无助、凄寒,更是让自己羞恨难当。
终于,握拳的双手更加的紧绷了,他站了起来,却仍旧缩着身子,向着总管的窗下慢慢的踱去。
脑子里近乎空余下了唯一的念头,天朗学院,那里名师广及,应该能让自己有所突破吧。
而那荐信便在自己的身前,总管的屋子里,只要……。
他伸手将一草色纸包掏了出来,慢慢的折了开来,纸包上赫然的是一堆白色的粉末,那是用瞌睡朵碾制得,大御芒以前经常拿它当麻药使,这一包的分量足够十个人睡一天了。
斜风裹雨,打在了辰脸上,一阵的寒意透体而过,黑袍又黏又湿紧贴在身上,如同紧身的黑衣一般。
“哗啦、哗啦”两扇门窗急劲的飘忽,辰惦着脚站在了窗下,掏出了同样黝黑漆身的长管,将那粉末吹了进去。
凌晨时分人的睡眠本就昏沉,加上药劲,不出片刻,那屋里含糊的睡意便越加的鼾声雷动了。
“一百八……一百九……两百”如此默默数着,眼睛瞟望四周,雨已清沥,雷鸣不再,由此,心中也安定了不少,再不迟疑,拔过那两扇扇动的竹窗,眨瞬间,翻身而入了。
屋子昏暗,入眼漆黑,只有窗口微彻着亮光。耳边鼾声震耳,然而自己的心跳却是“扑通、扑通”的清晰异常,他伸手悟到了胸上,感受着期间骇人的脉动,绷紧的神经终究不肯放松下来,如此,一个人,立在当中,久久不曾动作。
“咕咕嘎、咕咕嘎”一阵鸡鸣,让他幕然的清醒,屋子里也越发亮堂,他的眼前,静躺着的影子更加的清晰了起来。
总管侧着脸,面向着自己,一双眼睛睁的奇大,如同黑狼面上的血眸一般,泛着晕光,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咯噔”喉间蠕动,吞咽的声音塞入了整个耳中,大脑空空的一片,依稀的觉到有冷汗顺着脸颊滑下。
“我……在这……”空张了一张嘴,想要辩解,却终究是无话可说。
“杀死你……杀死你”总管一张老脸更加的扭曲,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了一般,面目之上,凶煞更甚。
辰后退着,身子已然抵到墙上,逃跑的窗户近在咫尺,他正要翻身而上,而身后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
“孩子,你肿么了?不认识爸爸了吗?”
“……”
“是他们,那些叛乱者杀死了芙雅”
“……”
是呓语吗?怎的眼睛却又睁的如此之大,辰正要攀爬,挂在窗上许久也不见总管有所动作,如此也就收回了身子。
“哈哈,你死了以后,天下就没人知道了……,我是德罗的大总管,这些叛乱者被镇压以后,人们便会夸耀我是如何的拼死杀敌……”
梦魇在纠缠着他……
辰立在了床边,和那双眼睛对视着,夜不闭目吗?那眼中一时狠厉恶毒,一时又会化作了慈爱无数,然而却终究是少了什么,清明吗?辰恍然,也是被噩梦所叨扰吧。
在帝比斯城破之后,乱兵、兵痞、流氓、强盗一时间全然的涌入了帝都,大火漫天、浓烟蔽日,满城之内皆是烧杀抢掠,而那城北的淌金油、富贵巷更是患了重灾,总管府也在这些高阁之中。
一双儿女便惨死家中,芙雅被乱兵奸杀,裙上的丝线从门口扯到了内堂,被人发现的时候身子已然成了血糊糊的一片,儿子就倒在旁边,脖子给砍出了指长的刀疤,染出了一湾的血泊,倒是总管自己出来的晚,看见儿女们的惨像,气怒心田,将那满院子的乱兵砍了个稀烂,一个人举着血弯的大刀陪着众人逃到了此处。
修罗立世般的老者,现在便躺在自己的面前,瞪着双眼。
“哗啦、哗啦”窗扉一阵的响动,有风灌了进来,老者的鼻翼一阵抽动,“阿嚏”一声,翻了下身子,便又倒向了床的里侧。
不知怎地,辰却感到一阵的冷,寒意由心底冒出,面前的人可是砍杀过十多号兵痞的家伙,他颦着气,不敢再有丝毫的动作。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总管蜷了下身子,脑袋往里收了一下,露出半个红绣方正的枕头,辰凝了下眉,仔细看去,那分明是个盒子。
由此又一次的亢奋起来,天朗荐书仿佛唾手可得,他搓了双手,轻轻的向其中哈了口气。
如同鬼使神差般,从头上揪下半根金发,扭成了螺形,轻轻的向总管的鼻孔探去……
受到骚扰,长老的脸扭屈的更是骇人了许多,鼻子不停的抽动着,终于,再也忍受不住,“阿嚏”的一声竟然直直的坐了起来。
“完了”辰的心猛的一沉,居然已然忘了动作,忘了逃跑。
总管转过了脸,向着辰,面若灿烂“嘿嘿”的一笑,而这一笑,竟是这般的惊心动魄,深深的惊入到了辰的心底,以至于多少年后拜泫良?伦风为师,这一笑都是占了莫大的功劳。
“呵呵,早啊”辰嘴角磕动着,勉力若挤的迎上了脸。
而那总管眼睛却是眨也未眨,随那笑脸消散之后,面色又变的无喜无卑,如同呆木了一般。
双目僵持了下来,片刻的时光间却如同经历了许久,而总管只是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歪,竟然又倒了下去。心石落地,如历重生,眼睛一下子清明了许多,瞅准时机,伸出了手,垫在了总管身下,慢慢的,将那绣缎的盒子抽了出来。
打开了盒子,里面的物件清晰入目,仅仅几张信件纸张而已,浮面而上的,是草底黑字的荐书,“天朗”两字映入眼间,望之一眼,心中却没来由的一阵苦闷。
“姐姐和若菲要知道我在干这个会不会瞧不起我?”如此这般清细的自语,手无动作,竟将这盒子重新盖了起来,然而另一个声音却在心底莫名的躁动。
“北上”天朗”,那是唯一的机会”
由此,身子全然的不由使唤,双手抖颤的厉害,又将那盒子打了开来,取出了荐信,慌乱的塞进了衣兜。
竟是不敢再将那盒盖触动一下,大开的盒子清晰入目,被烧烂的半张的信件恍然眼中,上面清晰若然的一句话占据了整个脑海。
“两月之内,阁下带回斩辰,内阁之职,虚位以待”。
“斩辰、内阁”?辰不明所以,却又不敢去想,不愿去究,他攒足的身子,如箭一般射向了窗户,一溜烟的跳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