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凯旋额头的汗一滴滴滴在如言的额上,带着冰冷的温度。把如言放在树丛中藏好,凯旋蜷缩在了她近处的树木阴影背后。“一步,两步,……”凯旋心里默默数着,一个身影正慢慢靠近自己的藏身之处,估计已经被发现了,于是先发制人,闪身而出,迅速把枪指向了来人,定睛一看,长出了一口气,来人竟然是老六。
“老六,快让三子把车开过来,我要去医院。你带着人往林子里去找联生,他一个人和罗老大他们对上了,有消息赶快通知我。”凯旋边抱着如言和三子往林子外走边吼着。
“三子,你tm会不会开车,快点儿,再快点儿。”怀里的如言已经昏过去,白色的裙子被染成了红色,那灼眼的红里有一朵墨荷开的那般凄楚,似是挽歌哀鸣,催人下泪。尽管已然在飞车,唐凯旋还是不断催促,面对疯狂喊着如言,抱着一个女子泪流不止的老板,三子哪敢回嘴,这样的唐凯旋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风流潇洒的唐公子,在金三角可是赫赫有名,从前老板说过,“只有煮不烂的caolau,没有泡不到的妞儿”。着实,凭老板那绝对称得上明星般的英俊皮囊,再加上出手阔绰,谈吐幽默,这么多年还真没看到他失手,虽然这几年一直号称喜欢那个风情老板娘黄玉玲,可是也没见他身边空过,女人依然是走马灯似的换了又换。于他而言,女人从来都是有保质期的精美罐头,在最佳赏味期开启品尝,然后扔掉绝不再碰,否则不但味道不对了,还可能伤及身体性命。所以在他身边的女人永远不会超过几周,也不会再次出现。从没见她为女人伤心过,用他的话说,你见过有人为吃过的罐头流泪吗,世界上罐头这么多,再去开下一罐就好了。这个抱着怀里女子,喊的撕心裂肺的男子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吗?他为什么为这一罐儿罐头流了这么多的泪,或许这一罐有什么不同?而这个问题,也许连此时的唐凯旋都不知道答案,或者,这一辈子,唐凯旋都不知道温如言到底和别的女子有什么不同之处,让自己潇洒的花花公子生涯彻底终结在她的手里,而这女子心里却一直装着的是别人。无论陈云逸,还是苏联生,甚至李霁然,他们都在如言的心里,生命里留下了各自刻骨的烙印。陈云逸在如言心里留下了一滴血,如言把全部的青春给了陈云逸;苏联生在如言心里留下了一滴汗,如言把全部的勇敢给了苏联生,李霁然在如言心里留下了一滴泪,如言把全部的信任给了李霁然。而自己呢,温如言成了唐凯旋的得不到,忘不了,可是唐凯旋却只是温如言生命里的匆匆过客,或者是她曾经深爱男子的至交,朋友的朋友,难道不是一个想起来就心酸的词汇吗?!
一路飞驰,窗外的森森夜色如时光雕斧的记忆碎片,模糊而伤感。不顾三子的反对,凯旋执意要送如言去医院,地下诊所医疗器械不全,这个时候如言必须马上得到最好的救治,流了这么多血,不知道她还能挺多久,没有比救她更重要的事,谁敢拦着,他唐凯旋遇鬼弑鬼,见佛杀佛。
终于把如言送进手术室,唐凯旋觉得自己好像失了魂的丧尸,不知该做点什么,能做点什么,三子说老六刚打来电话,还没找到联生,在树林里发现了罗老大和他手下的尸体,去林子里的据点,罗老大那些喽啰不知道被谁全灭了,满地都是尸首,仔细找了,里面没有联生。谁端了罗老大的窝,联生心慈手软,不会这么干,有布帕万在,谁能干得了这事儿呢,难道焰爷派人去了?这个猜想让唐凯旋更加慌乱,那个焰爷可绝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联生如果出事了,该怎么办?现在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就这样愣在那儿,脑子里乱作一团,直到手术室的门打开,凯旋才如梦初醒。“患者胸口中枪,好在子弹位置偏下,没有打到心脏,只是造成胸腔隔膜损伤,可能会引起胸腔积水,危及心脏起搏功能和呼吸系统,由于失血过量,现在还没有醒过来,需要留院观察。”医生看了看一身血的唐凯旋,顿了顿,又说,“按照规定,我们已经报警,请一会儿向警方交代一下中枪经过。”
凯旋根本没心思管什么警察,眼神定定的追随着被推出手术室的如言,如言本来皮肤就白,此时躺在白色枕被之中,更似出水白莲,清透皮肤下隐隐跳动的血管如同莲叶上丝丝分明的脉络。凯旋把手指探到如言的鼻子下面,那安稳的鼻息让凯旋得以随之渐渐平静下来。开始一点点理清思绪,罗老大被连窝儿端了,如果是焰爷干的,恐怕是要找替罪羊的,那自己和联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得想想怎么对付。联生,现在会在哪儿呢?如果联生逃出来了,必然会第一时间跟自己联系,如果联生被抓住了,那就应该在焰爷或者布帕万那里,看情形,说不定布帕万和焰爷也是有勾结的。对了,找沙瓦,让他问问布帕万现在在哪儿,联生也许就和他在一起呢,想到这,凯旋拿起三子的电话。
“喂,沙瓦.”
“凯旋哥?”
“沙瓦,你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哪?”
“嗯?你找我爸干什么?他没和你,还有联生哥在一块儿吗?”
“沙瓦,你先别问这么多,还有千万别说是我问的,问完了,告诉我。”
“哦,我知道了。”
“今天什么日子,怎么不管男女都找我爸啊?”撂下电话小沙瓦自言自语着,接着就给自己老爸打电话,结果电话竟然关机了,几个小时前那个女人打来电话的时候,老爸手机还是通的呢,这会儿怎么关了。沙瓦心里盘算着,凯旋哥这般心急的找我老爸,肯定是他和联生哥遇到麻烦了,自己怎么能待在会晒袖手旁观,应该去清迈帮帮他们才是,这事儿不能现在告诉老爸,不然他肯定不让自己搀和,想到这儿,沙瓦索性放下电话,回房间简单带了点儿现金和那把自己最爱的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就出门了。
另一边三子打发了来做笔录的警察,老六也带着兄弟们从林子里回来了。
“老六,放出风去,就说我和联生死在林子里了,恐怕焰爷他们会把罗老大这事儿赖在我们头上,不能给他们机会。”
“可是老板,联生哥金盆洗手了,生生死死的倒还好说,你以后还要在道上混呢,罗老大死了,他那边的客户咱正好吃下,这可是一只不小的肥羊啊。”
“嗯,我正想和大伙儿说呢,等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也准备金盆洗手了,从此以后,金三角再没我唐公子这号人了。兄弟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不会亏待你们,安家费绝不会少,老六、三子你们几个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拿着钱做点生意,娶个老婆,生个娃,好好享受人生去吧。”
“老板,你不是开玩笑吧?乱世出英雄,罗老大出事儿,正是咱们的好机会啊,而且这些年辛苦打下的基业,你就舍得这么拱手让人?”
“我以前一直觉得这世界最重要的是要有钱,有权,这样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结果,现在我遇见一罐儿罐头,在她面前,钱权才貌那些我以为万能的东西就然通通没用,我却忽然中了邪似的,好像觉得以后的人生里只要有这一罐儿罐头,我就什么也不需要了。”
凯旋继续说,“大伙儿还想接着干的,我不拦着,安家费也一点儿不少。老六,按我说的放消息,最近注意着点儿焰爷那边的动静,派人去布帕万的几个窝盯着,三子,你去打听打听联生的消息,小心着点儿,别闹太大动静。”
大伙看凯旋心意已决,也不敢再劝,只好留下两个在门口守着,保护凯旋和如言,就各自唉声叹气的散了。
终于屋子里只剩下凯旋和如言两个人了,凯旋在如言床边坐下,把她的手轻轻握在掌心,想着如果如言醒着,肯定会嬉笑着挣脱,或许还会轻捶自己两拳,如今却静静的躺在那儿,任由自己握着。如言,即使醒来了你就要离开我,我也宁愿你醒来。快点儿醒过来吧,你不知道你这一罐儿罐头,已经让我中了毒,这辈子不想吃解药的毒。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几分,深深的疲惫向唐凯旋袭来,他趴在如言身边,慢慢合上了眼,或许梦里的如言会微笑着对他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