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会晒的时候,整个小城已经沉浸在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之中,担心那群人追上来,住在旅馆不安全,联生带着凯旋和如言来到了一处僻静。
这是一栋折角形的三层黄色小楼,不是临街的位置,院落也不大,院墙却足有两米多高,上面还有铁丝编的防盗网,看起来戒备森严。院里停了两辆军用吉普,为了给联生的车腾地方,还有一辆越野车停在了院门口,恰好挡住了整个院落,若不是走近,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院子里的状况。
“沙瓦,竟然是你小子?”一下车,凯旋就紧紧抱住了面前的少年,这孩子十几岁的样子,皮肤黝黑,眼眶微突,浓眉大眼,前面的头发被剃光了,唯独后脑勺留了根小辫子,看起来像动画片里的玩偶,身材瘦削,唯独手臂很粗,食指和虎口也有和联生一样的茧子,不同的是他的茧子在左手。
“联生哥,想死我了。”那孩子见了联生更是亲昵,像只小猴子似的双手双脚的缠了上去,联生宠溺的拍着他的头。从联生身上下来,他才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女子。夜风凉的有些沁骨,鬼魅的似乎想要钻进如言的身体,她忍不住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围巾,对于刚才发生的一系列状况,如言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苏联生不是金盆洗手一年多了吗?唐凯旋如今不也只是在会安城开酒店为生吗?怎么会有一群坏人来劫持他们,而且看起来并不是为财。这般惊险场面,自己也只是在电影里见过,以前看那些女人被吓得大吼大叫,还心存鄙夷,真的轮到自己,才终于理解,什么处变不惊,大约都是骗人的,怎么会不惊,直到现在如言的心里还像是藏了十五个非洲鼓,个个都有杰出鼓手不停敲打,组合出一曲又一曲的凌乱。
“小子,看美女看傻了?”凯旋轻轻推了推那孩子的头,嘲笑地说。
“她长得好眼熟,我在哪里见过。”
“开玩笑,你怎么可能见过如言,她第一次来老挝。”
“不对,我肯定见过,哦,对了,她长得和佛寺墙上的飞天简直一模一样。”
“小子,你比哥哥我泡妞技术还高超,夸人漂亮不就得了,还飞天仙女呢.不过,这仙女是我女人,你没戏了。”
“真没眼光,怎么会看上你,要是我,肯定选联生哥。”被叫做沙瓦的少年,不服气的回嘴。
“你找打是不是?”凯旋作势要追打少年,那少年灵活的躲到了联生背后去。
“好了,别闹了。沙瓦,你爸爸在不在家?”联生拦住了凯旋,正色道。
“没有,去金三角巡查了。外面冷,咱们先进去吧。”于是三个人跟着沙瓦进了屋。沙瓦让家里的佣人准备了晚餐,如言吃不下什么,只喝了几口热汤,便恹恹的坐在一旁,又见自己在,他们几人好似说话不方便,于是就起身托辞自己累了,沙瓦便叫佣人先带着如言回房间休息去了。
“联生哥,你们这个时候来会晒做什么啊?”
联生还盯着如言的背影发着呆,凯旋插嘴道。“罗老大通知我过来,说要介绍几个新客户给我。”
“屁嘞,罗老大现在自己小命都不保,怎么可能还有心思管你。我听说金三角几个月前来了个大买家,罗老大得了这生意,欺负人家生手,就吞了货,谁知他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帮家伙后来好像请动了焰爷,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焰爷,那个卖军火的老家伙?他怎么肯管这点儿小事儿?”
“那我就不知道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呗。”
这焰爷是国际军火大鳄,之前给中东恐怖分子提供军火,被美国国防部盯上,很是销声匿迹了一阵子。后来似乎和美国佬勾搭上了,转为给东亚,南亚各国武装势力,甚至政府秘密输送军火,有美国人的支持,势力独霸一方,但他做的都是动辄几十亿的军火生意,对毒品交易倒是未曾听闻他有兴趣,这次肯管这桩闲事,必然有什么背后的原因,联生暗自盘算着,“沙瓦,你知不知道那帮买家是哪来的?”
“我听说是阿蓬介绍的,买家是哪儿的人,就真不知道了,有人说是穿白袍子的。”
“中东人?我记得阿蓬会说阿拉伯话,原来焰爷的那帮中东买家过来,都是阿蓬出面接待的。”
经凯旋这么一说,联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焰爷怎么可能会管这种几千万的小事,原来是怕事情闹大了,被美国人发现他和中东人还有瓜葛,到时候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沙瓦也明白了个中原由,担心的问,“焰爷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挡了他的财路,罗老大这回恐怕凶多吉少了。联生哥,不会连累到你吧。”
“干联生什么事啊?!”
“联生哥不是他妹夫嘛……”被凯旋一吼,沙瓦没了底气,小小声的说。
“屁妹夫,谁认他啊。”联生没什么反应,凯旋却很是气愤。
“话说回来,凯旋哥,罗老大这个时候找你来,肯定没安好心,你千万别去。”
“管他安的什么心,小爷我还怕了他不成。”
“凯旋,不能意气用事,明天咱们先去清迈探探消息,这种时候,罗老大能不见你还是不要见,免得多生枝节。”
“那如言怎么办?看这情况也不能带着她去,今晚那几个小喽啰已经把她吓坏了。”
“把如言先留在这。”联生思量了一会儿,说道。
“嗯,让仙女姐姐住我家吧,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小沙瓦拍着胸脯保证着。
看凯旋一脸的不相信,联生说,“放心,布帕万现在是金三角最大的政府驻军首领,无论是武装势力,还是毒品贩子谁都惧他三分,他们家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就是,在金三角谁不得给我老爸三分薄面,放心吧,没有比呆在我家更安全的了。”
凯旋想想,似乎暂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也只好默许。而一直劝凯旋放心的联生,心里其实也隐隐忐忑着,毕竟布帕万不在家,万一有个一万呢,便问沙瓦,“沙瓦,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来之前,我刚给他打过电话,他说明晚就回来。”
听到这儿,联生才略微安心些,毕竟有布帕万在,如言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于是凯旋和沙瓦各自回房休息,联生说想抽根烟,便一个人到院子里去了。经过如言的房间,联生听听里面悄无声息,想来她已经睡着了。
抽完烟进屋,联生隐约听见厨房有声响,立刻警惕起来,掏出了手枪,慢慢的向厨房移动。从门侧往里望,果然有一个黑影背对着自己,于是迅速的冲进去,准备用力的劈向那人的后脑勺。
如言转身忽然见一个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吓得魂飞魄散,正要尖叫。联生借着月光,看清了眼前的人,忙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手把她扣在自己怀里不让她乱动,边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如言,是我,是我啊,苏联生。”
如言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不轻,挣扎了半晌,才有多余的心神听到了联生的话,不再乱动,定定看着眼前的联生,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联生不断的帮她擦着脸上的泪,可那眼泪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干似的。“不怕,不怕,是我,如言,是我啊。”联生边说边轻轻拍着如言的背,安抚着她,自己的心却被她的眼泪生生哭碎了一般,尖锐的扎进了五脏六腑,痛不欲生。
如言似乎把一整个湄公河的泪都流在了联生肩头,哭累了,靠在联生怀里,不再言语,“如言,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这里的。”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选的。”如言声音很低,不知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和联生。
“如言,等我从清迈回来,我有一些话想和你说,在这儿等着我,好吗?”
“你,要说什么?”
“现在还不行,等我回来。如言,遇见你之前,我从来不对所谓的未来存半点幻想希望,但是现在我第一次开始做梦。等我回来,我想要给你讲一个有过去,也有未来的故事。等我,好吗?”
“嗯,我等着……”如言的声音几乎像是梦里的呓语,联生把怀里的如言抱起来送回了房间,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还是舍不得离去。俯身,在她的额头留下深深一吻,动情的看着熟睡的如言,或许,这样的幸福,我苏联生也可以拥有吗?
回到房间,唐凯旋已经先他一步进入了梦乡。嘴唇沾染了如言肌肤的温度和香气,联生辗转难眠。于是心里反复盘算着罗老大的事情,如果这次自己可以帮着罗老大解决了麻烦,还了他的人情,是不是就可以结束和他妹妹这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反正他当初想要借助自己在湄公河流域的势力运货的如意算盘在自己金盆洗手之后也落了空,这婚姻对他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可得了,应该不会纠缠。最好还能劝说凯旋不要再做毒品生意,这样以后也就不用再和罗老大他们打交道了。可是凯旋耳根硬,以前也劝了多少次,就是不肯听,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劝劝他。
这次的事情如果能够按照预想中的顺利解决,那么,或许自己的梦也可以成真吧。拥有一个家,一个有温如言在的幸福的家,这是苏联生这辈子做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温暖的梦,老天爷会不会眷顾他,让他的梦想照进现实呢?!
思量来思量去,不知不觉间,还未及如梦,天就已然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