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艳的鲜血就像一沷最生动的画彩,在场地的中央怒放,而零碎的肢体与永寂的生命,就是画里点睛的那一笔。
随着米兰达收拾好最后一把匕首,整个场地又活了过来,看台上开始响起一阵碎浪般的嗡嗡议论声,惊讶过后的人们,正在琢磨那片璀璨光芒中隐藏的秘密。
不知是哪个角落的哪个人,意犹未尽的叫了一声:“杀!”
这声发自内心渴望的呼唤,就像春后的一场雨,呼唤出泥土里的春笋,呼唤出观众们心里变态的审美感。
瞬间,浩荡的呼叫声又在热阳下涨起,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喊声,其实就只是在重复着一个字:杀!
与渐呼渐旺的观众相比,沙西的心,却是越来越住下沉,他先是在疯狂的厮杀当中被一片突如其来的安静震住,然后在无声的震憾当中,看到了七把匕首与七具永寂的尸体。
而现在,观众们欲要重温那个经典的时刻,他们把内心的渴望厉化成一道催命符,催促着那个人来收割自己的生命。可他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面对那把匕首与那个人。
只是,他们的生命,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眼里,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看台上的老人一挥手,铠甲武士森严的枪头就抵在了奴隶们的后心窝,留给奴隶们的路只有一条,一条他们不愿意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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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比斯已经从铁网中钻了出来,在死亡的边缘线上走了一趟以后,他那被怒火烧得着了魔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他第一次仔细而又认真的注视着米兰达,注视着这个把他从地狱门口抢回来的人。
米兰达仿若如定的老僧,纹丝不动的看着对面逼近的敌人,只是,他那双眼睛,有如千年的冰棱,倾泄着刺骨的寒意。
沙西握着大刀的手都在颤抖,面对着米兰达的双眼,他的脑子里只留下一幅画面:一个不断冒血的咽喉与一把只见把柄的匕首。
终于,有人在这种压力下崩溃,承受不住的长吼一声,提着长剑扑向米兰达。
周围的一群人本来就如坐针芒,这一声长吼,就是一味促进剂,点燃了他们心中拼死一博的绝望,原来应该混乱厮杀的一群人,竟然不约而同的撩起武器,扑向同一个人:米兰达。
在致命的危险面前,敌人不再是敌人,而伙伴呢,还会是伙伴吗?
耶比斯与其它四个奴隶,毫不迟疑的站在了米兰达的身后,即使他们要面对的是多达二十人的敌人。这种无声而又坚定的支持,就如同他们的木讷一样,无需解释,也无需选择。
米兰达眼内光华一敛,双手疾如闪电般插向腰间,抖手掷出两片光影,光影如同预定了前进路线,在空中划出一线残花,闪没在了最前面两人的眉心里。
看台上早已静寂无声,观众们屏声静气的等待着这一刻,夹杂着兴奋与期盼的双眼,圆睁着不肯错过每一个精彩的画面。
可是,却还是没能看清楚,飞刀是怎样拉近生与死的距离,那画面总是那般如梦似幻。
光影亮起的那一秒,也就是另一个人死去的前一秒,已有九个人在飞刀的送别下,搭上了去往地狱的班车。
米兰达握着仅剩下的一把匕首,嘴角残酷的一笑,如狸猫般迎向扑来的敌人,耶比斯等人也若下山的猛虎,展开敏捷的身形,跟在其后。
沙西在一片绝望的光影中活了下来,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死亡的压抑,把他仅有的疯狂都快吞噬得一干二净。还好,光影不再,活下去的希望又在他的四肢百脉翻滚开来。他双手抡起手中的大刀,以千斤之势砍向那个令他恐惧的身影。
米兰达就像一个精密的计算仪一样,在大刀即将临身,同时沙西又收不住刀势的那一秒,他精准迅速的斜错一步,身子前窜,右手反握匕首,在沙西喉间轻描淡写的一抹,几道血线飚射而出,红色的血花释放着沙西生命最后一刻的美丽。
一击秒杀,整个动作连贯自然,一气呵成,全身协调得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仿佛无论沙西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这致命的一刀,总是会定时定点的抹在他那脆弱的咽喉上。
六头凶猛的豹子面对对方的十个人,就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米兰达不费吹灰之力的干掉了四个,四次都是一击必杀,对方甚至连他的衣襟都没有碰到,其它六人在耶比斯等人面前,也是惨遭虐杀,魂归西天。
顷刻间,四十九人就只剩下米兰达六人站在场地中央,周围坠落而又残缺的尸体,错乱的陈列在这片血腥的土地上,他们逝去的生命,只够为这场残酷的游戏,涂上生动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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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满意的呼出一口气,他很久没有这样激动过了,米兰达带给他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享受,他更像是一个宝藏,等着查尔斯去挖掘。
旁边的老者羡慕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查公子的手下,果然是能人辈出啊,这一场,我输得心服口服。”
查尔斯也颇有感慨的说道:“纯粹是个意外啊,我也不知道他有如此的身手。”
几人心中都各有所想,但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放在场上的米兰达身上。
米兰达又被戴上了脚镣手铐,周围的剑士看他的目光有点异样,但再也没有包含蔑视的成分。
查尔斯的两个贴身剑士,对米兰达的防备之心更重了,叫人把米兰达的全身搜了三遍,连回去的马车都换成了一个铁笼子。
查尔斯则是默然的看着这一切,嘴角泛起意味深长的微笑。
一场胜利,换来了一种更差的待遇,铁笼子里的米兰达寂不作声,谁也不知道他那张平静的脸后,在思考着什么。
对面的耶比斯看着米兰达,生硬的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米兰达侧头微微一笑,他救耶比斯的目的也是为了自己,谈不上施人予恩,但这场战斗中,几人的执着与勇敢,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特别是几人身上单纯、直爽的气息,让他生出了好感。
马车回到大院以后,米兰达被直接请进了书房,查尔斯坐在书桌后的躺椅里,右手指轻敲在桌面上,像是在揣测着什么事情,眼睛紧盯着米兰达,说道:“我想,你跟西西米之间应该有什么故事,或者说,是你有什么故事。”
米兰达面上水波不兴,没有任何反应,他不打算解释什么,即便解释又未必有用,既然查尔斯把他请了进来,那么,肯定还会有下文。
查尔斯见米兰达不肯回答,眼角跳了跳,眼里的一股戾气一闪而过,敲着桌子的手也停了下来,语气冰冷的说道:“依你的身手,不该做个奴隶,现在我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效忠于我,以后财富与女人应有尽有。第二,替我办一件事,我可以把自由还给你。”
米兰达正眼望着查尔斯,坚锵的回答道:“我选第二条路。”
查尔斯的手指又敲起桌面,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般,淡淡的说道:“明天我回南奥,到南奥后,我会告诉你要办的事情。”
米兰达被带出了书房,关入了地牢,其实,在他的心里,有一句话很想对查尔斯说:“前世,今生,还没有值得我追随的人!”
查尔斯站在二楼的书房窗口,望着消失在庭院门口的米兰达背影,对身后的两个剑士问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他的身手,很像一个职业,特别是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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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上,米兰达曾住过的旅店里,一个黑衣人对着窗口的背影,汇报着白天角斗场发生的一切。
“。。。。。。另外,据我们调查,查尔斯明天会返程回南奥。”
黑衣人低头埋胸恭候指示。
窗口单瘦的背影未曾回头,语气平和而又清淡:“嗯,这件事情你办得很好,继续保持监视,镇上还有我们的力量吗?”
“回大人,镇上的人马已经被调往科灵帝国那边去搜查了。”
背影了然的一挥手,黑衣人躬身退下。
屋内已人去影空,只飘着一句淡淡的声音:“那就南奥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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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耶比斯与其它四个奴隶脆在地上,几人做着一套奇怪的姿势,时而望天碎念,时而伏身叩拜,手上还不停的在虚空中比划着。
做完后,可见五人已泪流满面,耶比斯声音颤抖着说道:“莫阿卡,吉亚萨,胡图拉,你们一路走好,神的怀抱在等着你们,你们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完成你们的心愿,我们一定会把我们的东西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