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社据说是某位富人的居所,富人去世,财产充公,领导阶层以简朴著称,谁也不想接收这宅子,就落到了侦探社的头上。
宅子分为三个院子,两两相连,组成了一个大椭圆。前院有三间大敞屋,想着用于日常事务和会议决策,只是侦探社这般萧条,前院自然就空下来。
中院和前院相通,中间有个回廊,穿过回廊,离雨没有停下,而是带着洛小瓷去了与中院相通的后院,仍旧是回廊,尽头还有一扇门,门是锁着的。
离雨掏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
是一处很是清幽的院子,三间屋子坐落于三个方向,中间的小道两旁种着长年不落的松柏,中间几株菊花分外娇艳,与外面萧索全然不同的存在,倒有几分春日的美好婉妍。
离雨走到右侧的屋子,打开门,示意洛小瓷进去,“这是你的屋子!”转头示意中间的那一间,“那是我住的地方!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侦探社的人为了方便办案,是要住在这里的。即便没有事做,住户的规矩还是存在的。
离雨转头,阳光透过门楣照在离雨白皙莹润,堪比芙蓉娇花的脸上,洛小瓷有一瞬间的怔愣。
不同于齐远那般的惊艳。离雨就好像浩淼空谷中的一抹幽兰,静静中就有一种让人浑然忘却万般的心平气和。那一直存在的冰冷此时好像绵绵而下的雪花,在幽兰四周结着一层缱绻天下的柔和,乍暖还寒,通透净明。
只看背影就已经想着面上是何等的娇容,不料离雨转身,是那样的风华绝代。这样的一个女子,应是怎样的出处才免受这个年代的残害,如今已然走在风雪的前端,万般风寒想也不过是她的唇边浅意。
看到离雨就要出去,洛小瓷赶忙开口,“那个……那个……”支吾了半天却找不到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言语。
看着犹疑不定很是烦恼的洛小瓷,离雨理解的没有开口,只是站着,静静地等待她说话。这样一个通透玲珑的女子,仿若有着用不完的执着和拼搏,第一眼,离雨就对洛小瓷颇有好感。面上却依旧冷冷的。
“我要做些什么?有没有什么事吩咐给我?”
对上洛小瓷期待的双眸,“没有!暂时呆着就好!”离雨转身走了出去。
事,有倒是有,可现在轮不上我们。偷偷为之其实也是一件乐事,不过新人就算了。离雨思索着走进自己的屋子,昨天一晚都没有休息,今天得补个觉。
收回看向离雨的目光,洛小瓷开始打量自己的屋子。
新政权建立这些年,洛小瓷跟着队伍,住在新辟的小院,小院人数倒很可观,极为热闹。虽然大伙在一起也有商有量,小院的环境却是实在的拥挤。洛小瓷属于有事拼搏勇敢上前,安逸时来闲适懒散,此番安逸,自不得多少好脸色,被排挤时有发生,那住得,就更寒碜了。
只见面前的屋子窗明几净,四把椅子摆在正中,其间放着方形小托。正对门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两端两把椅子,虽然家具都已有些陈旧,上面的漆开始脱落露出里子,洛小瓷仍觉得这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墙上一幅山水画,洛小瓷不懂这些文邹邹的东西却也知道这是一种格调。
就好像你拥有了饭食,还想要精美的餐具,你觉得必不可少,但在洛小瓷看来,只不过筷子与盘子,树枝与树干也可以。
右面隔了四五步是一面墙,墙上仍旧有些装饰,洛小瓷没有在意,在意的是墙上的那扇门。推开门,有女子的妆台,女子的床铺,虽然没有曼曼轻纱罗帐,首饰胭脂满匣,却依然带着女儿家的娇柔。
空气中淡淡飘过一缕丝滑,洛小瓷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地方,不是物质烘托的满足感,而是一种感觉,一种落进了陈旧海报里那些过去生活的华丽辞藻,却觉得意犹未尽的感觉。
洛小瓷识字,却不怎么好学。但在这样一个年代已是不易,所以曾经她也被众星捧月般抬得高高的,只不过,原来摔下来,也是高高的,很痛,却哭不出来。
洛小瓷没有父母,养父在她十岁的时候无故失踪了,或者是死了吧。洛小瓷觉得自己也许是硬心肠,因为自己从来不曾哭过,养父不在的时候也不曾。
心中清风过流水,波澜不惊。
曾经那些盘旋着的拼搏念头,也在淡淡中付诸东风,过去了,也许就不再回来了。
可是到了这里,洛小瓷突然很想哭。仿佛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一个梦里百转千回的地方。虽然这里的人有点不太正常,但这里的味道,这里的感觉,沁骨柔肠。
洛小瓷摸着略显陈旧的被褥,连日紧张的心情放下来,沉沉进入梦乡。
看着离雨把洛小瓷带走,齐远明智地没有开口阻拦。那般柔弱的背影下可是藏着撼动人心的强悍勇敢与无敌霹雳。记得自己第一次挑衅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个星期,两个星期!
悍妇!魔女!可是这些只能在心中怨艾,面上却要极力讨好赔笑。
犹记得那次蔡一桶好笑地拍拍自己受伤的手,在疼得自己龇牙咧嘴时说了那么一句,让自己几乎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他说,“知道徐飞龙吗?你应该庆幸没有得罪她!”
徐飞龙,活跃在暗地里的土匪头子,专爱干些私事还能轻而易举地在警察局的黑名单中抹掉留名,据说徐飞龙手段极其凶残且武艺高强。不过据说死相也极其凶残,见者无不吐得昏天黑地,连带三天都没吃下饭。不用说,她干的!
转头看向扫地的蔡一桶,他也不简单啊,居然知道那件事是离雨做的。小小的侦探社真是卧虎藏龙。
齐远摇摇头,还是自己最好,比较简单。
“中院还没扫呐!”蔡一桶扛起笤帚绕过齐远就要进院子。
“我来!我来!”齐远伸手夺过蔡一桶肩上的笤帚,笤帚似乎被握得很松,轻而易举得就被拽了下来,倒把齐远骇了一跳,面上仍旧讨好,“哪能让您老人家动手啊!这不有个现成的劳力嘛!”
瞥到蔡一桶有些怒色的脸面,齐远暗暗后悔,蔡一桶生平最不喜欢别人说他老,自己怎么撞枪口上去了,忙又陪着笑道:“您还壮年,劲要用到实处,这等小事怎能劳烦您出手啊!您歇着,我去忙了!”拖着笤帚就往屋里跑。笤帚拌着台阶,跑得有些狼狈。
“是啊!俺还是,蛮青春的嘛!”身后的蔡一桶摸着自己的脸颊,笑得有些羞涩,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
洛小瓷睡到日落西方,天近昏茫的时候才醒。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对着破了一半的镜子仔细地整理自己。
眉毛粗重厚实,黑黑的不像女子,眼梢却很细挑,鼻子小巧高挺,嘴唇红润欲滴,全身上下都是碧玉妆成、小巧玲珑。只除了这眉。
也许是受着离雨的影响,洛小瓷摸着自己粗黑的眉毛,第一次有了女儿家的小心思。
走出去,院里空空的。中间的屋子没有掌灯,不知离雨是睡了还是出去了。不过仿若心思相通,洛小瓷知道离雨不喜人打扰,于是也没放在心上。
暗夜里的风刮着院里的松柏,没有枝叶的碰撞显得愈发静谧。
洛小瓷凭着记忆走过回廊,来到了中院,正要走向下一道回廊,一阵击打的声音传来,在静静的空气中有着吸引人的魔力。当然,也吸引了洛小瓷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