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院,方浩在进行每日必修的练功。
方浩喜欢晚上,清冷的风,料峭的夜会让自己更加清醒。
方浩练功没有机巧,有些转不过弯的思维让他不知道怎样取巧,所以他只求劲力。
拳头携着冷风打在一端绑起一端垂下的沙包上,沙包直直向反方飞去,方浩并没有等着沙包过来,而是追随着沙包,拳头又如雨点般落下,沙包打着旋转得没了方向,拳头自始至终不曾停下。方浩宽阔的额头上汗水慢慢积聚,落下,和着拳头的力道,一起揉进了沙包里。仿若飞流而下的瀑布突然迸射出淋漓的锋芒。
这是怎样的一种力量。洛小瓷看傻了眼。
宽阔的背影,矫健的二头肌,那稳健不曾后退半分的步子是那样钢强,拳头是那样带着力度挥洒着健壮,沙包、树干,一切的一切,在他的面前突然间那么渺小,仿佛他的一根手指,都能将一切化为粉尘。
洛小瓷忽然间有种激昂直冲胸臆,热血沸腾的感觉直达脑门。仿佛一直以来的使命感就要付诸实施,而这些,都只因眼前的这个人。
方浩觉得背后有一双热切的眼神刺得自己很不自在,院子里没有人那样看着自己,也没有人敢。方浩心中有了警觉,下一拳挥出改了方向,直直向身后掠去。
洛小瓷正在澎湃中忽见一只拳头逼近,本能地抬手去挡,不料拳头力度实在是大,堪堪挡过却震得手臂发麻。
接着又是一拳袭来,洛小瓷灵敏地躲开,不再直面没有把握的抵挡。可是拳头愈发多而密,洛小瓷闪避之下腹部挨了一拳,疼得大汗淋漓。
眼见一拳又要落在自己的脸上,无法移动分毫的洛小瓷只有任命地闭上眼,心中哀嚎,这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不论缘由拳头直上,真真疯得彻底。心里也在祈祷,领袖啊,您能不能再救我一次?
“住手!”声音仿若天籁在洛小瓷右侧响起,睁眼之时拳头已到了眼前,洛小瓷大睁着双眼定在原地,又再吓出一身冷汗。
挥拳的手臂上缠着一条鞭子,阻止拳头继续进攻的趋势,洛小瓷总算是幸免于难。
洛小瓷呼出一口气,腹部的疼痛袭来,弯膝坐在地上,额上大汗淋漓。
“哟哟!这么一个可人,你还真下的了手啊?!”齐远从旁边走过来,扶起洛小瓷几欲倒下的身体,“走!咱们别理这楞子,看看伤在哪了!”拖着洛小瓷就要离去。
“慢着!她是谁?”看到离雨冒火,齐远施恩的场景方浩有些莫名其妙,突然间跑出来的人怎么就让他们担忧至此。
离雨没有回答,收起鞭子,从齐远背后半托起洛小瓷,齐远受惊,跳出几步,洛小瓷便整个倚着离雨。洛小瓷颇为怨念的目光瞥了方浩一眼,便迅速移开。两人半拖半就地远去,洛小瓷的背影羸弱而倔强。
“她是新来的小妹妹,叫,洛小瓷。”齐远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好心地为方浩解释。
这楞子脾性向来不怎么样,总是时不时地发几次疯,最近倒是好些了。今儿?也算洛小瓷倒霉。心里为洛小瓷惋惜了一下,“我说,你怎么就看人家不顺眼了?瞧你把人家打得,粉雕雕的美人一下子变得病怏怏的,要是再换身白衣服,晚上你屋有得鬼闹了。”回头正看到方浩愣愣地站在原地,拳头因为紧紧攥着手背上青筋直冒。齐远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试探地问道:“有五分吗?”
“八分!”方浩厚唇紧抿,拳头握得更紧了。
齐远一个激灵,斟酌了许久都没有问出口的一句话,“那,先前打我的哪?”意识到话已出口,齐远的额上开始有汗冒了出来,却只能瑟缩着站在原地等待答案。
“七分!”方浩转身,一拳砸在身后的树干上。树枝乱颤,树上本就不多的几片树叶跟着晃了几下,一片耐不住猛烈,脱离了树枝,在齐远的眼面前翻来覆去地滚着,最后落下。
齐远猛地一跳脚,像是被什么吓到了,拔腿就跑。钻进屋的刹那,房门“梆”得一声关上,震得房梁“咯吱咯吱”得抖了几下才停下来,四周安静非常。
方浩立在院子里,抬起自己有些红肿破皮的拳头,眼前闪过洛小瓷离去时怨艾的目光,脑中出现了齐远的话,洛小瓷?新来的小妹妹?
曾经蔡一桶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被自己一拳打翻手中的碗碟,齐远因为略带调侃的搭话受了自己一拳,从此,在这个院子里,自己便甚少出手,因为知道这里并不会有人伤害自己。
今天?她那般强烈的眼神弄得自己很不自在,突然出现的气息又那么陌生,一时间气愤的自己挥拳相击,顾及着仍在院子里已经减了几分力道,却还是,伤错了人?如果她出声,哪怕说出一个字,自己挥拳的力道一定就不会像方才那样,然而,她没有出声,即使痛得大汗淋漓,即使半步都不能挪动,仍旧一个字也不曾说出,连一个痛意的低语也不曾。
方浩清楚得知道自己拳头的力度,只是七分,齐远便痛得哭爹喊娘,赖在床上两天都不能下来。那么承受八分力道的她哪?她是女子……
良久,院子里只有方浩一个人,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方浩久久不动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洛小瓷倚着离雨,腹部的疼痛绞着心,冷风呼呼而过,额上的汗珠带着凉意,有些清醒,却更加痛苦。
“撑着点,马上就到屋里了!”看到洛小瓷强忍着不出口,离雨有些心疼,不会规劝人,却只能用片言只语来安抚一下。
声音冷冷,却暖了洛小瓷的心。
“没事!我撑得住!”洛小瓷咬牙忍着不说痛。那家伙,像见了仇人一样,下手可真狠!
扶着洛小瓷坐在床上,拿着枕头垫在洛小瓷脑后,替她掖了掖被角,离雨才抽了张椅子坐下来。静静看着洛小瓷泛白的脸色,汗津津的额头,眉头不觉皱了起来,“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没事!就是腹部有点疼,过一会就好了!”洛小瓷不忍美人蹙眉,说得很随意。“幸亏我没吃饭,要不吐啊吐得多恶心!你说对吧?嘿嘿……”看着离雨不太领情的表情,洛小瓷扯着嘴角,笑得有些牵强。
“哎呦,都过去了不是。不就一拳吗?抗打抗摔才能练出真功夫不是!这也算历练啊!嘿嘿,笑一个吧,我都不觉得有什么。”看到离雨微微弯起的嘴角才算安下心来。
离雨愣愣地望着即使受伤还不断安慰自己的洛小瓷,心里有些甜甜的。那样的倔强,那样的无畏,一时间,离雨好像看到了自己,一股心心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
“哎?”洛小瓷在离雨眼前摆摆手,奇怪离雨怎么望着被角出神。
离雨回神,出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你还没吃饭吧?等着啊!我去给你拿!”
洛小瓷目送离雨远去,才深呼出一口气,刚才笑得欢,可实际上,真疼啊!这辈子没受过身体上的创伤。洛小瓷以为精神足够坚强,一切便都是烟云。却不想身体上的痛苦,如果千倍百倍地涌来,虽然能忍却已成艰难。不知日后还有什么样的痛苦在等着自己,历练?洛小瓷抚着隐隐作痛的腹部,自己一定要坚强。
离雨端着小粥青菜还有馒头走了进来,拉了一把方托,就放在上面。
洛小瓷已经擦去了额上的汗水,脸色稍有些缓和,看着面前的吃食,显然有些饿了,咽了下口水,便吃起来。
动作很平常,没有狼吞虎咽,也没有细嚼慢咽优雅执箸,很平常。
“他是谁啊?”咽下最后一口饭食,洛小瓷擦了擦嘴,才好奇地问道,有些好奇,更多的是戒备。
“方浩!”离雨收拾起方托上的碗筷,不以为意地答道。除了自己,社里的人算是都领教过他的绝招,快准狠,果然名不虚传。
方浩,副社长。
侦探社里有三名副社长一名社长,就是说在自己来之前,这里的四位都是有品阶的。洛小瓷看着离雨走远,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就是说现在自己成了唯一的小兵,还是被那个无端发狂的家伙踩在上头的小兵,心中不免哀戚一片。
只是她没有发觉身为副社长的离雨在照顾自己吃食,而且很是用心。
洛小瓷在床上又躺了两天,望着空落落的四方支架围起的房梁,那根根交织的情形好像自己此时的心,有棱有角却又纷繁错乱。
来这里三天,就躺了三天。这是曾经懒散随性的自己从来没有干过的。洛小瓷说不上自己是福是祸。只觉得心中有一股火,不同于那日的斗志昂扬,反而是急欲找人发泄的愤懑。
然后那个发泄的对象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