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方浩醒得极早,没有立刻起身,只是躺着,眼睛望向天花板,视线飘忽,又似乎在望着其他地方。脑子里又再闪过昨日洛小瓷拉着齐远跑出门的刹那,眉微蹙,良久,没有回神。
因为平日里天没亮方浩就会起来练功,如今发了一会呆,站在院里的时候也还早。可他并不想练功,一个人只静静地站着。面前微微摇晃的沙包,被整片枯枝压下来,方浩挺起身,健壮的体魄倒无端带出一丝孤诣。看见洛小瓷,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嚷着训练,明明好像刻意地等在那里,却偏要转过头,摆出一副不愿看到洛小瓷的样子,真真别扭至极。
这样的方浩在洛小瓷看来无疑就是一个闹别扭的孩子,只是身姿矫健六尺有余的汉子实在又当不得那个形容,洛小瓷无奈,走上前,戳戳方浩的手臂,好声好气道:“你没事吧?”
方浩眼神变了变,嘴唇蠕动了两下,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得恼怒地转身,背对着洛小瓷。
洛小瓷愣住。显然,方浩不想说话,或者说,不想和自己说话。洛小瓷心中一阵失望,但转头一想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方浩,况人非草木,偶有情绪失常也属正常,随即释然。洛小瓷眨眨眼,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此时的方浩。被赶来的申梅热情地一招呼,俩人凑在一起,叽里呱啦。
待到洛小瓷反应过来,方浩已经回屋,背影有些不情愿。
看着洛小瓷盯着方浩的房门,一副懊恼不已的样子,申梅疑惑,“他是谁啊?”刚才她也看见了那个人,蛮壮实的,只是站在那里,气势立马就出来了。
“他是方浩!”轻叹一口气,洛小瓷调整情绪,笑着回答申梅的疑问。洛小瓷完全被申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给迷惑了,待到申梅继续发问,“方浩,是谁啊?”洛小瓷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申梅再继续一连串的问题将自己淹没,近乎无法呼吸。
“方浩就是愣子,现在算是小瓷的直属长官。”天籁一般的声音响起,面对齐远温柔含笑,满面柔光,洛小瓷撇撇嘴,直属长官还是自己告诉齐远的,低头敛神,气稍缓,却没能笑起来。
齐远倒不在意,微笑,抬脚,半天移动不了分毫。齐远郁闷地看向从自己刚一露面就如树袋熊般挂在手臂上的申梅,“你先放开,成不?”语气柔缓,如三月春风一般迷人心智。然而申梅很理智,近乎神经一般的头脑清明,“我不,我就不!我最喜欢远远表哥了,最喜欢了!”话完,略带玩味的眼神看向洛小瓷,对于没有看到预期的反应有些失望,而后状似自我勉励般点点头,俨然有愈挫愈勇之势。
“远远表哥,什么是直属长官啊?”面对申梅刻意的询问,齐远挑眉,手肘一点一点向外扩,看到申梅龇牙咧嘴仍保持谄媚的笑容,终究好心好意地解释道:“直属长官啊,就是队员与长官之间属于直属,像是没有任何级别的洛小瓷只要听从方浩的就行,其他人,可不用理会。”话到了后来,无端夹着几分咬牙切齿。申梅被弄得浑身直抖,松开齐远的手臂老实地站到一边,却还下意识地保持紧挨着的状态,一时却不再注意洛小瓷的反应。
洛小瓷并没注意齐远和申梅之间又说了什么,只因为那句“只要听从方浩的就行”,眉头攒动,几乎聚在一起。洛小瓷恍然大悟,这应是在无形中给自己上了一道唯命是从的枷锁,然而他是不晓得自己根本就不受管制,所以要不要听从,那还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现下不论,索性以后见真章。
“小瓷,小瓷,小瓷!”在申梅又一次不知疲倦地呼喊声中,洛小瓷回过神来,正对上两张放大的脸,均捧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看着自己。
洛小瓷微囧,想要表现自己确实在认真听,可在两人热切的注视下,最终无辜地笑笑,博取同情无果,只得虚心问道:“你们都说了什么啊?”
齐远了然,嘴微翘,站直不语。
申梅仿若未觉,一脸兴奋地拉着洛小瓷,“小瓷啊,我发现直属长官看起来真的不错,要不我也找一个?!”洛小瓷想说,你难道不是觉得方浩不错?要不让你!我真不介意,乐意之至!
不料申梅接下来的话直接浇熄了洛小瓷的浮想万丈,只留片片哀悼告慰平生。
“表哥说,直属长官只有一个,下属也只能有一个!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啊?这样一对一,如果可以的话,长官可以变成伙伴,伙伴可以变成下属,接着,嘻嘻……你说,我找谁好呐?”中间的话刻意压低,只有申梅和洛小瓷两人听到。
洛小瓷的微笑变得牵强。
远处站立的齐远看到申梅露出奸诈的笑容,身子无端一抖,冷汗直冒,瞬间湿了里面的衬衫。这个表妹从小就一肚子鬼主意,前段时间从老张口中得知表妹整个人突然变得活泼开朗,还单纯善良?无疑,齐远是不相信的,待见到真人,愈发觉得毛骨悚然。可嘴上还是好话不断,“是啊,直属长官不错!”关键是能制住你!“要不表哥帮你张罗张罗,顺便来个直属长官裁定会?”话完,看到申梅居然认真地思考起来,齐远摇头,这丫头没治了!
“我看不用了吧,侦探社顶多就这几个人,相互熟识一下,考虑考虑就能决定了。”洛小瓷适时的解围,出乎意料竟换来两人一致的认同。洛小瓷松了一口气,才敢转头擦汗,这表兄妹非一般的思维实在有够吓人,身份转换?还裁定会?这只是一间侦探社啊!洛小瓷突然开始同情蔡一桶,作为侦探社的领头人,这俩人的组合,该够社长头痛了!
“他又是谁?”申梅疑惑的声音响起,洛小瓷回神,前方一脸睡眼惺忪的蔡一桶慢悠悠地走过来,边打哈欠边揉眼睛,似乎睡眠不足。看到中院人数可观不免奇怪,定定神,也还算自然地打起招呼,“大家挺早啊!”
“早啊!”洛小瓷点头微笑,抬头正看到申梅对着蔡一桶兴趣十足的眼神,暗自为蔡一桶抹了一把汗。对上齐远好笑中闪过解脱的眼神,心中了然,也不多言。
“他是社长,一社之长哦!”
不明白齐远为何如此隆重地介绍自己,待看到中院突然多出来的申梅,蔡一桶了然,是来了新同志啊!“你好,你是申梅吧,欢迎加入侦探社!”
微有些程式化的语言并没有让申梅感到丝毫不适,申梅只是看着蔡一桶,一动不动,看着看着,眼眸晶亮,眼神深邃,突然冒出一句,“你长得真可爱!”
齐远惊了,洛小瓷愣了,蔡一桶眨眨眼,脸红了。
“哇,你脸红了,好可爱!”申梅高呼一声,闪着征服欲的眼神,如捕捉猎物一般,脚步一步一步向蔡一桶挪去。蔡一桶回神,未及多想,撒腿就跑。申梅直接跟上。
两人在中院里你追我赶,申梅在后面叫嚷着“你别跑啊,让我好好看看你!”,脚下却不见停顿。蔡一桶一听,这还得了,在前面加快地跑。
跑着跑着,蔡一桶回过味来,自己跑什么啊?!步子慢下来,回头看向身后,想要打个商量。紧跟的申梅激动不已,神色焦急,脚步飞快地赶来,见到蔡一桶想要停下来已是精神亢奋到极点,蔡一桶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遇上了饥饿的狼,没办法,为了年轻的生命,继续跑吧!
看着两人满院子地跑,洛小瓷担忧不已,“要不要去帮忙?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你能让他俩停下来?”齐远挑眉。洛小瓷看着两人飞跑的速度,追风逐雨一般,确实没办法停下来。
看到洛小瓷黯然,齐远心有不忍,转头望向两人飞快绕圈的身影,好意提醒道:“没力气了,自然就会停下来。”然后撇撇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洛小瓷也跟着张罗东西去了。
约莫临近中午,蔡一桶和申梅两人粗气直喘,脚步发软,晃晃悠悠地停下来,再没有力气移动分毫。两人相隔不到十步,申梅仍不服气地叫嚣,“有种明天再跑啊!”话完,在蔡一桶吃惊的目光注视下任由洛小瓷扶着走向后院。
蔡一桶扶着门框,气喘匀了,腿站直了,也没有离去,呆呆地站着,脸上红晕未退,衬着红艳的痘痘愈发闪亮。
这是在约定明天继续吗?原来有继续的约定是这样的。虽然很累,心里那丝期待就够喜人的。
蔡一桶在不知不觉中被从厨房回来的齐远拉回屋。看到齐远不怀好意地笑,蔡一桶惊呼,被齐远一个手刀砍晕!
齐远甩甩手,撇嘴看着好似睡着一般的蔡一桶。一个人傻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侦探社的人脑子有问题呐!什么时候那个刁钻的丫头那么有魅力了?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