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瓷想着就这样把齐远拉出来,铁定少不得一番询问,步子虽然迈着,却也时不时地往后看,就这样,步子慢下来,齐远反而走到了前面。
“走啊!”齐远回头招呼一声,继续往前走。
“你不问?”洛小瓷纳闷。
“问什么?快走啊!晚了就得挨到天黑,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语气轻松,只不过眉宇间隐约带着些轻愁。但是很快,齐远又恢复成一脸的期待,只是这期待是因着什么,没人清楚。
洛小瓷凝神,并没注意到齐远一系列的变化,应了一声,快步跟上。
那日三人歇脚的早点铺就在前边不远处,往日那里满满当当的人如今却只见几张孤零零的桌子在条凳的包围下,接受老板不厌其烦地擦洗,一遍一遍,又一遍。
齐远只往早点铺里看了一眼,并没什么反应,继续往前走。
洛小瓷自然也看到了早点铺,疑惑闪过,不曾细想,话已脱口而出,“咱是不是……”
“快走吧,晚了就天黑了。”齐远止住小瓷未出口的话,显然有几分刻意。不待洛小瓷发问,脚步愈发快速。
看着有些火急火燎的齐远,洛小瓷撇撇嘴,不情愿地跟上去。
两人一路紧赶慢赶,到达一处大宅子前才停下来。
一溜成拱形的石柱中间接着横梁支撑着整个正门的大框,屋角两端分开翘起,屋宇密密麻麻雕刻着麒麟等祥瑞的神兽,一排排竖瓦垂下,匾额上书几个仓劲有力的大字,“吕氏祠堂”!
洛小瓷眨眨眼,又再咂咂嘴,机械地转头,“祠堂?”
齐远没有回话,微敛神色,走进去。洛小瓷无奈,赶忙跟上。
三进式的庭院,不是很大,也能粗略看出规模。
前面一排紧挨着过堂是两处小屋,从微微开合的门缝里可以看到正对着门的桌案上从上到下密密麻麻的,是吕氏此处几辈的牌位。洛小瓷低头,对亡者表示尊敬。
屋子的东侧开了一扇拱门,其间树木茂盛,小道弯弯曲曲,不知是通向哪里。西侧只凿开了一扇窗。
祖辈魂灵之所,常有生人进出,偶有阴邪之气,可被东方吹来的浩然正气净化,余下就从西面的小窗中吹出,也为表达吕家心善。其意大抵如此。
后面是正屋,也就是平常祭祀祖先的地方。三丈宽的屋脊下,一丈高的大门仍旧微开,正对着的是自上而下的祖宗牌位,最上面,吕氏吕不韦和吕后并列,分震两端,倒透着几分猜不透的心思。
这个地方有一部分姓吕的本户,因着祖上出现过一位奸臣吕不韦,一位吕后,虽有不少受人唾弃之事,但史卷载名,一辈一辈传下来,吕氏如今在地方上也算颇有威望。
两人就在这个祠堂里转悠了几圈,没有遭到任何阻拦,整个祠堂空荡荡的,没有人,连偶尔的香烛味都闻不到。
洛小瓷见齐远并没什么要说的,有些忍不住了,干咳了两下,见齐远看过来才开口道:“任务是什么?”却并不看齐远,有些刻意地观察起来。
齐远好像并不在意,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也不回话,跟着洛小瓷又转悠起来。
洛小瓷扯住就要跑回前面的齐远,搬正齐远的视线,四目相对,洛小瓷挑眉,“任务?”
“什么任务?”齐远顾左右而言他,只有闪躲的眼神证明齐远的故意。
“说!”挤着齐远的腮帮肉,洛小瓷发现手感极好,玩得不亦乐乎。
齐远咕哝了几声,没办法说话。皱眉,也不恼,拉下洛小瓷恶作剧的手,揉揉腮帮,又转头看了一圈,才开口道:“吕氏的祠堂,听说是闹鬼,先后有几个人被吓傻了。事情一拖再拖,迫于吕氏在地方上的威望,政府开始干预,然后向警察局施压。你知道,侦探社,什么牛鬼蛇神,必然少不了我们!”
话完,齐远已经晃了一圈,靠在一段柱子上,闲适地等着洛小瓷的反应。
没有意料之中的愤愤、彷徨,洛小瓷显然太过平静,并没有看齐远,同样又转了一圈,“你相信这世上有鬼?”语气略带挑衅,面色却很是平静。就好像冻结的冰面,似乎没有什么能打破那层镇定。
齐远低头,做思考状,留下一句,“可能。”转身走向前面。
洛小瓷撇嘴,跟上。
此时天已黑透,偶有几颗星子闪烁,微弱的光亮衬得暗夜越发阴森。
有风从东面的拱门外吹进来,呼呼的,如割裂的锦帛,又好像人的呼吸声,深一口浅一口,待到近时,又四散在风里,好像什么都不曾有。
齐远停下来,洛小瓷挨着齐远站在原地,脚底摩挲地面,神情戒备,随时准备出击。
突然,风中夹着女子细弱的哀哭声慢慢飘来,洛小瓷拉着齐远循声走去。近了,突然声音陡转,好似骨骼断裂咔嚓一声,撇头对上一张放大的脸,洛小瓷惊叫,狠拽住齐远的衣领,脸埋进齐远的风衣里,作缩头乌龟状,良久不出。
见到来人,齐远了然,瞪了来人一眼,温柔地拍抚洛小瓷。
来人莫名其妙,“她怎么了?”又换来齐远的一瞪。
来人这才意识到洛小瓷是被自己吓到了,绞着衣服下摆,委屈地申辩:“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理会来人的泫然欲滴,齐远一边轻柔地安抚洛小瓷,一边语气生硬地质问道:“你怎么来了?”第一次,齐远的语气和方浩相近。
没待来人回话,洛小瓷已经反应过来,微微抬头,正对上齐远安心的笑容,绚烂得迷人眼。洛小瓷眼神一闪,低头退出齐远的怀抱。齐远也不在意,脚步上前,确定洛小瓷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又在看向来人。
面对两个人的逼视,来人挠头,“我真不是故意的!”来人急了,蹲下身,脸埋进手臂里,眼看就要哭出来。
洛小瓷无奈,上前劝慰。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又是一位新来的同志,申梅!问道方才的声音,申梅回答的理所当然,什么也没有啊!
洛小瓷又再绕了一圈,此时风声变小,偶有树枝摇晃的细微声音传来,其他的,果然是什么也没有。
三人一起回到院里,齐远回房,洛小瓷带着申梅到后院,安排在最后一间屋里。申梅本就不是什么扭捏之人,兴奋之余,拉着洛小瓷侃侃而谈。从幼时趣事到现下境况,也算无一不谈。
原来申梅是齐远的表妹,幼时因为崇拜齐远一直跟在齐远屁股后面跑。听到这里,洛小瓷黯然,那种幼时玩伴亲人相与的温馨实在让人羡慕,随之又想到了养父,那般气势内敛指点恢弘的样子。
其实洛小瓷和养父在一起也不过五年时间,除了日常的用功训练,养父基本对洛小瓷不闻不问。后来养父失踪,洛小瓷漂泊在外,一晃又是十个年头过去了,对于记忆中的养父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也就谈不上那份执着于亲人的想头。洛小瓷曾想过,养父定知道关于爹娘的一切,但养父的踪迹一如石沉大海,不免更加黯然。
申梅好像没看到洛小瓷的独自思量,一个人陷入以往的快乐回忆中。
说是后来齐远家里出了些事,齐远性格无端怪异起来,两家也只是偶尔做些来往。
近来申梅听说齐远进了侦探社,忍不住好奇,就跟进来。而今晚一见,申梅眼睛晶亮,对于齐远的崇拜直接升级为尊崇,表兄的形象已然如神一般存在。虽然还有那么一点莫名的惧怕,都怪今晚齐远无端的反应啊。摆摆手,申梅直接忽略。
对于直爽的申梅,洛小瓷直觉上很喜欢,看着已至深夜,嘱咐一些基本事宜,怎料申梅大被而眠,洛小瓷笑笑转身离去。
洛小瓷走后,申梅扒开被角,望着紧闭的房门,眼前又出现了晚间齐远护着洛小瓷的场景,眼神晶亮,笑得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