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爱鸾儿甚深,却也甚希望鸾儿仁。。。。。。”虞隽亦的话没说完,忽然瞟到院门前多了一个悄无声息的小厮,冷声道:“何事?”
小厮谦恭地低着头:“谏官陆大人有要事求见。”
虞隽亦冷哼,扭头道:“转告陆大人,本将正与爱女商议要事,无暇脱身,万望海涵。”
“若其他人。。。。。。”
“一概不见!”
玛蒂娜惊讶地瞪大眼睛,旋将乐了。她拉着虞隽亦的手,笑道:“爹爹,既然这么重要,我们回枕玉阁再议吧。”
古代规矩,自然是食不言,寝不语。饭毕,虞隽亦一脸郑重地招呼玛蒂娜到他身边。玛蒂娜磨磨蹭蹭,广阔的丑脸上表情万分纠结:她,一个成熟独立的现代灵魂,浸润于西方文化,居然只能干巴巴地承受封建伦理的狂风暴雨。
“鸾儿,爹爹只望你以‘仁’为本,何为仁?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恭者,。。。。。。”
玛蒂娜打了个呵欠,问:“爹爹,你不上朝吗?”
“皇上近日龙体倦怠,久不早朝。鸾儿,恭者,事君至忠,事亲至孝。。。。。。”
“爹爹,皇上久不早朝,整个朝廷怎么运行?”
“鸾儿!”虞隽亦轻斥。
“对不起,我听着呢,爹爹请接着训。”玛蒂娜不愿修好的父女关系再现裂痕,决定勉强敷衍,“恭、宽、信、敏、惠,你看我都记着呢。”
“恭者,事君至忠,事亲至孝,与人谦和,言忠信,行笃敬,是以不侮,不侮则为德。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宽者,躬自厚而薄责人。。。。。。鸾儿,醒醒!”
玛蒂娜惊醒过来,羞愧地说:“爹爹,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爹爹的教训,你都不想听吗?”虞隽亦的语气里有深深的失望。
“没有,只是。。。。。”瞟了瞟他失望的脸,玛蒂娜没来由地心虚,低下头,声如蚊蚋,“这一套愚不可及,西方文化教会我要勇往直前,大胆争取,以强劲的实力得到一切,掌控一切!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本性束缚起来,为了人际关系委曲自己?”
“以强劲的实力得到一切?你仍以为强取豪夺就能得到一切?以为杀戮和残暴能掌控一切?”虞隽亦声音陡低,字字句句似乎从牙缝中钻出,“为什么?鸾儿,为什么你不肯改变?天下人的血怎能用来满足野心?”
玛蒂娜疼得龇牙裂嘴,望着他染上疯狂华彩的双眸,吃惊地说:“爹爹,我好疼!你怎么了?谁要用天下人的血来满足野心?”
虞隽亦忽地清醒,松开手:“鸾儿,疼吗?”
“爹爹,谁要用天下人的血为满足疯狂的野心?我吗?”玛蒂娜奇怪地质问,“我怎会那样?”
虞隽亦恢复正常,“鸾儿当然不会,是爹爹想起了另一个人,她靠杀戮来夺取权势,以操控生死为乐事,引得人神共愤,自己也万劫不复!她也曾说过要凭实力掌控一切,听到鸾儿说出相同的话,爹爹因为担心才失态。鸾儿应将她视为前车之鉴,万不可行差踏错。厚德载物,切记,切记!”
“以仁为本,厚德载物,爹爹说的东西好抽象。”玛蒂娜努力思索,丑脸上却露出茫然,“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应该放弃做有原则的人,反倒去追求这些抽象的东西?”
“鸾儿,爹爹爱你至深,怎会害你?你为何不听从爹爹的话?”
“爹爹,如果我失去一个独立思考的能力,我还是我吗?”玛蒂娜愁脸上写满了纠结,“我很想听从爹爹的话,不想跟爹爹闹别扭,不想让爹爹为难,但是,如果我丢掉了辨别力和思考力,我还是我吗?如果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做爹爹的女儿呢?”
虞隽亦悠然长叹,抚着玛蒂娜的头道:“鸾儿心智之坚,实出乎意料!爹爹没能轻易说服鸾儿,深思之下却心怀大慰,因为鸾儿坚守原则,就不会轻易受到魑魅魍魉的迷惑。”
“爹爹指的是槐树旁那奇怪的声音吗?”玛蒂娜感到一阵后怕,扑入虞隽亦的怀中,“那是什么东西?他口口声声本尊本尊,又不是人,他是什么东西?难道他拥有神秘的能力?如果没有,他怎能让锦屏知觉全无,又把我变到房顶上?如果有,他既能轻易杀了我,又为什么要诱惑我自杀?”
虞隽亦抱着她,沉声道:“鸾儿不必害怕,他与将军府立有契约,虽然急欲毁掉契约,尚不敢动手噬主!只能施展阴谋诡计诱惑鸾儿自杀,鸾儿不肯上当,他便无计可施!鸾儿心智坚定,不会轻易上当对不对?”
“他是什么?”玛蒂娜抬起了头。
“他是将军府荣耀与美名的来源,也是将军府挥之不去的噩梦。鸾儿会答应爹爹,不会靠近他,不会听信他的蛊惑,对不对?”
点头。
“鸾儿也会答应爹爹,偌是弄懂厚德载物、以仁为本的涵义,偌是认为它们是正确的,是立身处事的不二法门,鸾儿也会将其视为原则,对不对?”
“对。”玛蒂娜点头。
“即使和鸾儿本性相违,鸾儿也有足够的胸怀接纳它们,不会百般抵制,对不对?”
“对啊。”
“爹爹会向你证明的!至于你祖母,大亨朝以孝立国,我也绝不肯去爱一个忤逆的女儿,鸾儿,怎么办好呢?”
“既然爹爹坚持,我就因她是爹爹的母亲,把她视成一个责任一个义务,却尊敬她,照顾她。但是,我没法把她当成祖母,也没法打心里爱她,请爹爹原谅。”
虞隽亦长叹:“既然鸾儿胸怀坦荡,爹爹相信你终会转过弯子的。过些日子,爹爹请个博学大儒来教导鸾儿,鸾儿耳渲目染慢慢就会知道做人子女的道理。”
读书,又要读书,还要读古书?天哪!玛蒂娜正要抗议,忽然听到轻轻的叩门声。
“何事?”虞隽亦又变得威严无比。
“陈公公要见将军,被拦截在府门,想利用法术硬闯。将军,是将赶出去,还是假装不敌?”
“哼,他既然认为将军府是一盘散沙,何不做够样子?放他进来!鸾儿,你待在屋内,爹爹去见见这个无知狂徒!”虞隽亦一甩袖子,散发出高傲的气息,步出紫檀华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