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虞隽亦惊呼，对上老夫人冰冷的眼神后低声说，“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请母亲不要迁怒于鸾儿，儿子求求母亲！”
“你和那个。。。。在一起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的后果！日月如梭，若能退回当初，我倒宁肯跪下来求你，不要跟那。。。。。”老夫人痛苦地闭上眼，摇头，“可你肯听吗？”
“母亲！”虞隽亦松开玛蒂娜，膝行至老夫人跟前，仰起脸，“只要母亲认下鸾儿，儿子什么都答应，母亲！”
“你能将一切变回原状吗？变回到你父亲仙逝时的安宁吗？”老夫人逼视虞隽亦的眼睛，眼神就像要将虞隽亦射几个窟窿，“既然你不能，又何苦来求我？！”
老夫人脸色苍白，嘴唇不停地颤栗，声音不断变大，“既然你不能，何苦来求我？！”
“母亲，你怎能如此残忍？”虞隽亦的脸失去了血色，嘴唇也在颤抖，“怎能如。。。。。。”
玛蒂娜伸出小手捂住虞隽亦的嘴巴，怒不可遏：“爹爹，不要求她！我何必非要得到她的承认？她生就铁石心肠，自己的亲孙女也不认，你又何必为我求她的爱？她爱咋咋地，我才不希。。。。。。”
“住口！”虞隽亦扭头怒喝，“跪下！向祖母请罪？”
玛蒂娜第一次受到虞隽亦的斥责，委屈莫名，立即梗着脖子，道：“我不跪！我有什么罪？一个狠决到连自己亲孙女也不认的女人，凭什么接受我的跪拜？凭什么要求我降低自己的身体，把自己摆到尘埃的低处？我不跪！我有什么罪？我清清白白来到这个世界，什么也不懂，什么没做，她就因为我尚不认识的亲娘拒绝我！就因为我的丑陋而嫌弃我！说什么我玷污了将军府的灵性之血！这是做祖母的样子吗？她借题发挥，要让我质问爹爹，让爹爹痛苦，我不问就是没有勇气，就不配作她的孙女？这就是祖母的心机吗？她没有祖母的样子，凭什么要求我把她当作祖母？我不跪，我没有罪！”玛蒂娜此时此刻真的将自己当作了虞明鸾，体验得完全是虞明鸾的心境。
“闭嘴！”虞隽亦痛心疾首，怒不可遏，指着玛蒂娜道，“你没有罪？你字字句句都是罪！鸾儿，你怎可指责你的血亲祖母？你怎能直呼成‘她’？你的身体发肤，源自为父，为父又源自你的祖母，这是何等的恩情？你怎能绝情地称呼为‘她’？”
“我身上有她四分之一的基因，也是她生命的延续，算不上什么恩情。”玛蒂娜挺直身子，高昂头颅，“即使从道德上来讲是恩情，也因为她企图利用这份恩情，霸道地掌控你的一切，即而掌控我的一切而所剩无几。儿子凡事都要以她的意志为主，随心所欲地不认自己的血亲孙女，她是对待奴隶，还是对待儿孙？”
“不管天纲伦常，视人间礼法于无物，无天无地！果然是那个。。。。”老夫人忽然身子一歪，给气晕了过去。
老夫人这样厉害一个人，虞隽亦的种种倒行逆施没把她给怎么着，倒被玛蒂娜的几句话地给气晕了，可见玛蒂娜的话是多么惊世骇俗。虞隽亦气疯了，可能怎么办？讲道理吧，虞明鸾听不进，打吧，自己又舍不得，纠结了一秒钏，他的怒气奇迹般地消失，反而叫出锦屏和碧桃侍候玛蒂娜梳洗睡觉，自己则抱着老夫人，同白氏一起回了老夫人的秋香院。
玛蒂娜洗了澡，擦干头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行，不能让美男爹爹为了她再去求那个铁石心肠的老巫婆！她翻身下床，要去秋香院。锦屏和碧桃已经知道她是一个我行我素的小祖宗，哪敢违拗？赶紧替她穿上繁杂的古装，悄无声息地跟她去了秋香院。
秋香院外一片宁静，夜色美得惊人。叫开院门，院落里也是一团漆黑，正屋里的灯也早熄了，然后玛蒂娜就赫然看见虞隽亦跪在院子中间，背挺得笔直，月光将他身影拉得长长的。玛蒂娜的脑袋，轰一声炸开，什么也不听不见了。她听不见开门的小丫环讲述刚刚发生的事，老夫人如何醒的，大夫又如何走的，将军如何不肯离开，她都不听见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望着虞隽亦跪立的背影。
玛蒂娜怔怔走了两步，走到一棵芭蕉树旁，芭蕉树长势正好，大片茂密的枝叶遮住了她的身体。她扶着芭蕉树，透过树片的间隙，呆呆地看着月光下那清冷的身影。
虞隽亦知道她来了，她也知道他知道她来了，但他没有回头，她也没有上前。两个人一跪一站，用身体语言无声地坚持自己的立场，无声地谈判。
屋内，老夫人在黑暗中望着头顶，淡淡地问：“她来了？”
“是，”白氏立即从旁边小杌里站起来回答，“是，她来了，母亲。”
老夫人又继续望向头顶，白氏缓缓坐下，眸梢却不由自主地斜向窗口，看她心爱的男人跪在月光下，手帕在指间绞动。
虞隽亦跪了一夜，玛蒂娜站了一夜，老夫人望了一夜，白氏夫人则绞了一夜的手帕。终于，东方露出了鱼肚白，老夫人像跋涉了整夜的行者，疲惫极了，憔悴地对白氏夫人说：“你告诉他，他心中尚若有一点点将军府，就赶紧离开！我丢不起这个脸！”
白氏夫人说完，虞隽亦站起来，玛蒂娜立刻像只小狗般跑过去，皱着脸伸手替他揉膝盖。
“无妨，”虞隽亦反握着她的小手，弯腰，深深地凝视她的眼睛，“鸾儿，告诉爹爹，你的本性究竟是什么样？是善，还是恶？”
“人的本性不都是邪恶的吗？”玛蒂娜歪着头，坦然回视他的眼睛，“再说，这重要吗？难不成我若是邪恶的，爹爹就会少爱我一点，我是善良的，爹爹就会多爱我一点？不会的，爹爹，你的爱早在我到这个世界之前就酝酿好了，不会多，也不会少，你会全部都给我。”
“鸾儿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你是我的爹爹啊。”玛蒂娜丑陋的眼睛泛着开心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