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隽亦脸色冷凛:“尔等可服?”
人群立即低头:“奴婢等罪该万死,谢将军轻罚!”
三位道士微怔,旋即说:“谢主公开恩!”
虞隽亦点头,转身,离开。地上的人群跪在原地,低首垂脸,静默,呼吸也小心翼翼,就像一团模糊不清的阴影。
失去生命,变成哑巴,竟然还要感谢轻罚!一阵风吹来,红色大笼摇曳,像晃动的血色,血色投在人们头顶,没有脸,不见眼睛,不见嘴巴,只能看到一颗颗颤栗的头顶,和地上的大片阴影。
“爹爹,”玛蒂娜仰望虞隽亦深邃的眸子,“这太。。。。”
“太轻了?”虞隽亦审视着她,“爹爹知道鸾儿憋屈,恨不得剥皮食肉以泄心头之恨,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不,”玛蒂娜着急地摇头,“任何机构运行都需要遵循制度规则,我知道将军府也不例外,我真的希望。。。。爹爹。。。。算我求你了好吗?自我成为你的女儿以来,这是我第一次恳求爹爹,爹爹,你答应我好不好?”玛蒂娜露出企盼的眼神。
“既然如此,鸾儿为何要难爹爹?”虞隽亦望向遥远的夜空,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好像是自嘲又好像是苦笑。
玛蒂娜搂住他优美的颈项,撒娇道:“好爹爹,你答应我吧!饶恕他们好不好?”
地上的阴影都抬起头,露出希冀的双眸,又赶紧低了下去。
“饶恕?”隽亦秋遥渺的双眸中划过一道迷离的光芒,彩虹般转瞬即逝,“为何要饶恕他们?鸾儿应该要求重重惩罚,割鼻剜眼才对,怎么会要求饶恕?鸾儿难道不恨她们的轻慢?鸾儿难道不恨她们血口喷人?”
“恨呀!开始我恨不得所有人都变丑,好深深咀嚼这种被践踏的感觉!可理智上我知道那些都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换作是我,见到别人长着这副惊世骇俗的面孔,我的言语会更加刻薄!人性如此,爹爹,我们怎能苛责人性呢?所以,爹爹,她们没有错,错的人是我,是我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
地上的阴影抬头,眸中充满感激和惊讶,又立刻低下去。
“鸾儿严于责己,宽于待人,此等心胸非凡人所及,为父大慰!可是这些奴婢忘了做下人的本份,妄思,妄言,妄行,诽谤上主,行事张狂,将军岂容此等家仆?”虞隽亦的话如一股寒风,瞬间冰冻了在场所有的人。
“但是,爹爹,她们罪不至死啊!”玛蒂娜望着虞隽亦风姿绝尘的脸,哀求:“爹爹,小雨她们面临危险逃开是人类的本能反应啊,至于被乱棍打死吗?我们怎能割掉那些奴婢的舌头,就因为她们说了不该说的话?棒棍下辗转至死是怎样惨无人道的刑罚啊!被割掉舌头又是何等凄惨!爹爹!”
虞隽亦突然朗声大笑:“哈哈哈!鸾儿宅心仁厚,为父心怀大慰!”
“我一点也不宅心仁厚,我是再自私不过的人。这么说,爹爹答应我了?”
虞隽亦低头抚着玛蒂娜的脸颊,喃喃自语:“苍天待虞氏不薄,我虞氏敢不效命?!”
虞隽亦转身对肥头懒猫道:“祝总管与几位管事罚一年薪俸。三位道士调离院落,另委重任。那有眼无珠、目无尊卑的嘛,重重打二十大板,全家赶去平武守陵!枕玉阁里的丫环寄罪在身,将来以功补过,若无功,杀无赦!”
“谢谢爹爹!”玛蒂娜高兴地说。
“谢将军轻罚,谢六小姐大恩!”黑影中间传来。
“吾等必厚报将军,厚报六小姐!”三位道士孩子般激动。
虞隽亦抱着玛蒂娜向枕玉阁走去,步履轻松,面带笑容,显然心情不错。玛蒂娜不知道狂暴的愤怒突然变成了和风细雨,难道因为她替丫环仆妇们求情让他误以为她心地仁慈?天大的误会!她向来是最自私的人,心中只有野心。她所做的,不过是每一个现代人都会做的事,而且,她已经做得非常差劲了!
回枕玉阁的路上,月亮也似乎亮堂了许多,柔柔的、干净的光线倾泻而下。玛蒂娜望着月色下婆娑的竹林,忍不住在心里叹息:多美的夜色啊!在这么美的夜色中她被一个绝世美男抱在怀里,疼到骨子里,好不惬意!咦,竹林旁边站着一行人,领头的一位女人穿着素色衣服,身姿笔直,却难掩雍容闲雅之态。
女人紧走两步,向虞隽亦弯下身去:“夫君,妾身前来告罪。妾身治理后院,出此等事情,实在难辞其咎,请夫君训斥!”
“夫人快快请起,此事乃为夫思虑不周,怨不得夫人!”虞隽亦郑重地说,“夫人管理内院多年,从未出过纰漏,旁人不知夫人治理将军府殚精竭虑,为夫还不知吗?夫人贤良淑德,堪为天下妇人表范,为夫对夫人只有敬重和感激,哪来训斥?”
“夫君此言,妾身羞愧无地,将军府在妾身治下闹出此事,怎会无罪?妾身不能替夫君分忧,让夫君上忧朝堂,下忧府内,哪担得起夫君的敬重和感激?”女人以袖抚面,作羞愧状。
“夫人莫要多虑,此事是为夫错了,顾忌鸾儿心思不稳,不愿她受人刺激才禁止所有人看望鸾儿,只待过几日,待她心性稳定之后便来拜见夫人,并非为夫不放心夫人,不让夫人照顾鸾儿!若为夫早日让夫照顾鸾儿,怎会如此荒唐?”虞隽亦好言好语相劝。
“夫君!”女人拿开衣袖,盈盈含情地望向虞隽亦,却又突便端正地站直身子,娴雅地低下头:“夫君总是如此宽宏,妾身情何以堪?”
煞风景!你侬我浓的言情戏码硬给她演成了只谈公事,这个女人情商真够低的。难道这就是传说的“相敬如宾”?夫妻之间家常对话都这样一板一眼,活着还有鸟趣!玛蒂娜在心里吐槽吐得正欢,却听到“鸾儿,这是你母亲,还不给母亲见礼?”母亲两个字让玛蒂娜一愣,半晌才从虞隽亦的身上爬下,扬起被狗血涂染的脸,望向女人:女人长相并不美,皮肤略白,眉毛淡淡的,唇色也淡淡的,却别有一种闲适意态。
玛蒂娜脑中闪过一个大大的疑问,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莽撞地开口:“你是我的亲生母亲吗?”
女人身后众人尽皆一僵,锦屏和碧桃也僵住,周围的空气也似乎要凝固了,玛蒂娜却执著而热烈地望着女人。
女人却处变不惊,淡淡地笑道:“当然。夫君所有的儿女都是我的儿女,鸾儿身为嫡长女,族谱上写着生母为正妻白氏,更是我的亲生女儿了!”
玛蒂娜却似魔怔地开口:“你不是我的亲生母亲,那我的亲生母亲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