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你说生不如死?本尊帮你重回尘土。”刚硬冷烈的声音含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你来自尘土,尘土般渺小,尘土般低贱,你又将复归尘土,回归你的低贱和渺小!回去吧,重回尘土你将突破自身的局限,成为这广袤天地的一部分,树、草、花都是你的一部分,宁静,舒适,回去吧!”
玛蒂娜摇头,心里不断对自己说,不对,它说的不是全部的事实!头脑就像渴睡时一般,根本不听理智的话,反倒慢慢地沉沦下去。
“本尊如你所愿,女人,你瞧你可笑的愿望变成了现实:小槐树变得又矮又小,老槐树变成柔弱的小草,月亮变成黑色。。。。。。”
茫然地睁开眼睛,眼前的院子全变了模样:又矮又小的小槐树顶枝折断,在沉寂的夜中显得格外无助,院中的老槐树消失了,地上冒出一株小小的草,长着两片单薄枯黄的叶子,天空中的月亮变成一个漆黑的盘子,只能模糊看到一个圆形的轮廓。。。。。。玛蒂娜摇头,不,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并不希望这样,她自己变丑,却并不希望万物都变丑;她被掐灭梦想,却不希望万物都失去生机。。。。。。哦,好想睡,好想摆脱身上的枷锁,好想那种生活,看花开花活,不必计较成不了世界级大师,不必计较长相丑陋。。。。。。
“女人,抬脚,跨步,一切就都了结了!”心底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就像蛊惑的酒精,“了结了,本尊和隽氏几百年的恩怨也了结了!”语调中带着即将放松的惬意。
玛蒂娜抬脚,接着跨步——空的!
玛蒂娜对坠楼深恶痛绝,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庙宇的顶端!她原本站在槐树之下,庙宇在槐树之后,然而突然之间她居然站到了庙宇倾斜的瓦檐上,俯首可以看见变成冰雕锦屏,和变成小草的老槐树!她一只脚抬到空中,只要踩过去,就会再次——坠楼!
“跨步!”心底的声音恶狠狠地催促,“女人,跨步!”
“不!”玛蒂娜倔强地昂头,“生命不分贵贱,性别也不分愚蠢与聪明!即使有贵贱愚慧,即使我蠢得无可救药,即使我低贱无比,你也没有权利决定我的生死!你听着,你没有权利,即使你拥有神秘的力量也没有权利!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不管你拥有什么力量,你无法凌驾另一个生命之上!”
方才,玛蒂娜因为丑陋而不堪忍受,因为知道自己再成不了世界级的服装设计大师而心灰意冷,想过背负太多而要放弃!却在被诱哄、被逼迫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强大!
“可恶的女人!”心底的声音如击石般,发出清脆的冷响,“天堂无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丑女人,你会后悔的!你承受得了命运吗?女人,到时别怪本尊心狠手辣!”
“你去死吧!”玛蒂娜怒吼着跺脚。她情绪太激动,一不溜神滑下瓦檐,“啊!”
好险,攀住了雕花檐头!她勉强悬在空中,晃荡,低头望望宁静的地面,吁一口气。
“你死定了!”心底想起笃定的声音。
玛蒂娜抬头,只见雕花檐头咯咯作响,眼见就要断裂。
“女人,你死定了”讨厌的声音如苍蝇般在玛蒂娜心底嗡嗡地叫。
檐头咯噔一声,断了!
“啊!”玛蒂娜惨叫。
“鸾儿!”虞隽亦焦急的咆哮声传来,响在玛蒂娜耳中犹如天籁。仓惶地侧面,循声望去,虞隽亦优雅的身影翱翔在天际,闪烁的星辰之下犹如一只展翅的黑天鹅。天鹅飞来,近了,更近了。。。。。。
坠入温暖的怀抱,犹如坠入宽大蓬松的床上,玛蒂娜的神经瞬间放松——晕了过去!
睁开眼睛,玛蒂娜发现自己小兽般舒服地趴在虞隽亦肩头,血迹斑斑的兽头抵着他温暖的颈项,被他的体温包裹着,惬意无比。
斜眼一瞥,只见弯弯曲曲的荷塘周围满是红红的灯笼,灯笼被提在手中,却如挂着般静止,将池塘周围照得宛如白昼。灯笼的主人个个屏气凝神,敬畏地望向虞隽亦。
池塘空地里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群人,中间几个正是把她当成鬼的丫头婆子,个个满面泪水,浑身筛糠似的颤抖。这些人身后站着那三个茅山道士,脸红得能煎鸡蛋,羞愧不敢抬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小雨、小雪和其他婆子跪在离道士不远的地方,脸色灰败,嘴唇不停地哆嗦。
这群人前面站着几个弯腰的婆子,个个衣着光鲜,却愁容满面。婆子之前又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圆圆胖胖的脸,留着两条细细的胡须,像只贪吃的懒猫。懒猫此刻在勤奋地自责:“祝勇失职,铸此大错,辜负将军信任,不敢再任外院管事一职,请降为看门人!”
虞隽亦冷凛着脸:“此刻你还是祝管事,应该怎样处罚其余人等?”话语不多,却仿佛一字一句从唇齿间挤出,压抑的愤怒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懒猫转身,抖擞威风,指着中间那些丫头婆子,道:“这些奴才冲撞六小姐,言语无状,理应割去舌头,卖出府去!”丫头婆子惊骇地抬头,脸部因恐怖而扭曲变形,却又迅速低下头去,身子颤动得更加厉害了。
“三位道士妄听人言,不细加审辨,今日误会了鸾儿,他日岂不会误了军国大事?将军府池小水浅,不敢再留三位高人,请另寻明主!”三个道士红脸变成白脸,眼中只剩羞惭。
“六小姐身边的丫环,除两个大丫之外,不能护主,遇事只顾自己,这样的奴才留来有何用?乱棍打死!以儆效尤!”小雨、小雪惊恐地抬起头,吓得眼泪都忘了流。
“几位管事皆应承担干系,平素教导无方,方才出此大事,当除去管事一职!”衣着光鲜的几个婆子立刻面色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