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决定第二天去真正北纬13度东经144度海域,但是要过去总不能靠自己游。曦和号现在就停在附近,没有要移动的迹象。我不愿意去找爸爸帮忙,对我来说就算游过去,也好过求他。我打算先回关岛,再另外找船去目的地。
这一切并没有结束,我并非容不下一时的疑问,但我不容忍一辈子无知。二十年来,我和爸爸互相都是不了解的,他有他的生活,和家里人在一起也有他们的生活,而我只有自己的生活,与他毫无交集。无论他从事什么样秘密的职业,首先必须保证不会连累到别人。这艘船有财力,有科技,我不知道它是否还拥有自己的军事力量,如果是这样,会成为世界各国的众矢之的。美国政府只要一个小小的借口就可以将其划为恐怖组织进行打击,像这样远离陆地的船只,即使动用了核武器也能瞒住天下。
但是,我爸爸那个人自私狡猾,他怎么会让自己陷入潜在的危险中?曦和号究竟是什么组织?他们在做些什么事?虽然我讨厌政治,此刻却无比希望这艘船处于某个大国的庇护之下,就像有个合法政权做后台,去世界各地喊冤都会有人听。
眼下要弄清这么多事实在困难,我们本来是要收拾东西走人了,布拉沃兄弟又找了过来。两人换了一身完全一样的衣服,更分不出谁是谁。
“对不起啊!刚才兄弟和我说到兴起,就忘了你们。”
我对珍惜使了个眼色,故意装得嘻嘻哈哈,道:“没关系。我爸爸刚才都跟我说了,布拉沃兄弟都是性情中人,超级豪爽!”说完,用手背轻轻拍了其中一位的软肚子,以示友好。
“你爸爸?”
“白维翰,他们都叫他白先生,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特殊的称呼,反正我叫他爸爸。”
一个埋怨道:“原来是自己人,还说找什么样本,这哪里算样本!”
我也乐呵呵的道:“自己人,就是自己人!我爸工作忙吗?他什么时候能和我回家过新年?”
两人一边爽朗大笑,一边摇头:“不能说,不能说。”
“说也没有关系嘛!你们说和他说,都一样的!”
两人收住笑容:“小白先生,你别费力气了,‘自己人’不过跟你客套,我们是不会说的。”
我辩解了一句:“他是我爸爸。”
“如果令尊认为可以告诉你,他会告诉你,这也没有人拦着。”
言下之意,我不值得信任。也许妈妈知道,爷爷奶奶也知道,但是爸爸讨厌我,所以我没有资格知道。我果然不是那个家里的人!
珍惜见我怒火上来,赶忙问了一句:“二位又是做什么的?”
“人类学家。”
这个词更加让我们糊涂,人类学并不是什么古老学科,它诞生于文艺复兴时期。这个时期诞生的学科有一个特征,多半属于人文科学。自然科学虽然也有所发展,但都源于古老的年代,是人类最务实的体现。如果曦和号除了财富和科技,以及一些表面的文化现象,还有专门的人研究文明,这里面的水可能比我想象的要深。
我们不再问什么,布拉沃兄弟也不再说什么,就这样分开了。
珍惜安慰我:“别想太多。我再去一趟医生那里,我们就走。”
我陪着她去了医疗中心附近,就让她一个人进去了。此刻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外星人的事,曦和号的事,爸爸的事,一家人的事,都不是我一己之力可以解决的。而几秒过后,更是气愤。我烦恼的根源其实在爸爸加入秘密组织这件事上,所以见到他我心里就不能平静,居然让我看到他从医疗中心出来,把珍惜拦在那里。
珍惜倒还很有礼貌:“伯父,您身体不舒服吗?”
爸爸却冷冷的回应:“我只是来看看而已,你是来找端木医生复诊的?”
“我是来谢谢医生。”
她想进去,爸爸却堵在面前,不把道路让出来。
“你的名字,谁给你起的?”
这样的问题已经越界太多,她想继续客气都客气不来,道:“是很奇怪,不过我不是世界上唯一奇怪的人。难道因为名字那短短几个字或者音节与常人不同,再简单的人格都应该遭到怀疑?”
爸爸愣了一下,又给了个笑脸:“你都叫我伯父了,我多关心你一句而已。”
“那多谢了!名字是妈妈起的,伯父不会再想问我妈妈为什么起这么一个名字吧!”
“我想我知道了。”爸爸脸上居然一闪而过一种沧桑的表情,但他是个很好的演员,恢复也仅在一瞬间,“下面我要跟你谈谈你的安全问题。你能不能老实说出来,究竟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不要试图逞强,拿生命开玩笑,如果是自己不能解决的,告诉我。在确信你安全之前,不能放你离开。”
这种话也太矛盾了,前后一个小时都不到,先是下了逐客令,随后又说不能放人。而两件事他都有充足的理由,这老狐狸是拿我们寻开心吗?
“这件事明天就可以解决了。”
“用什么样的方法解决?如果我儿子要和你一起去,我有权知道。”
“很简单,我们只是驾驶一艘小艇,去一个地方看看。但其中的内容,如果瑞恩认为可以告诉你,他会告诉你。”
偷听到这里,我简直为她叫绝。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刚好给我出了一口气,尽管她本人应该不带任何报复或者讽刺的意味。
“明天就行?那就留在这里,小艇我借给你,上面还有卫星定位仪。你们要是出了问题,我们会知道。”
听到这句话,我顿觉颜面尽失,正想要过去严词拒绝。
但珍惜比我考虑得要多,她继续说道:“我们还有一个朋友在关岛,昨天不知道是谁袭击了我们,我怕他也有危险,可不可以把那位朋友也接过来?说不定伯父听过,他叫托马斯·金。”她担心如果利伯曼或者康纳利知道是金来通风报信,会让他陷入很危险的境地。金虽然会空手道,但赤手空拳怎能打过两个已经丧心病狂要持枪杀人的人。
“好,我答应你。”爸爸相当爽快。
我冲过去:“珍惜,我们去找医生复诊,别理这种无聊的人。”
爸爸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他对我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理直气壮地反问:“怎么?你觉得问一些让别人不舒服问题就是有礼貌吗?”
我们进去医疗中心,看见端木医生也一个人盯着电脑屏幕生闷气,还自言自语了一段我们听不懂的话。
“是朋友就不要问……哼……朋友会偷偷删除我的病历报告……”
他一转身看见我们正在他身后,慌了一下:“艾、艾小姐,你是来……你是来复诊?”
“嗯!还要谢谢医生,我的伤口已经不疼了,活动也没有受到影响。”
“那就不用复诊了,你们走吧!纱布随时都可以拆。”就像赶人一样,端木医生慌乱的把我们推出门去。
爸爸派了昨晚救我们的克里斯来,他正要去关岛办点事。我赶忙写了金的地址给他,让他找到他,把他安全带到游轮上来。克里斯不负众望,傍晚的时候把金带了回来。他整天都待在酒店里面,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处境。我把那一切经历告诉他以后,他一言不发,非常沮丧的待在房间里。
我们都很理解这位朋友的心情,眼看还很喜欢的前女友越陷越深,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放在谁身上都会很难受吧!
我劝道:“托马斯,你不用太难过,不论利伯曼和康纳利现在知道多少,至少我们已经有了警觉。而且你应该高兴,我和珍惜现在没事,不然他们的罪过就大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吉莲知道错了,肯悔改,你们会放过她吗?”
我无法回答,我当然不会轻易饶过这样的犯罪,而珍惜的意见我不能代表,从我放走殴打阿古的小混混时她不满的表情上看,应该是强烈反对的一方。
金惨笑了一下,道:“我懂了,我明天和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