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接济是什么?”方白一见萧齐老夭两个熟悉的诡秘表情,脸就沉下来。不过好在这次萧齐倒是好为人师,解释道:
“礼金,就是礼金。是拜山来的。”
方白听萧齐那得意又明显生恨。萧齐知道她是想怎么什么人都来拜他,还拿着金子来拜,其实萧齐哪里还会为这些得意。不过这次的事,确要和方白商量。所以萧齐细说,生怕这莽撞方白搞不明白其中关节。
“我到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都没来拜,只是通过宋家庄递了消息慰问,是因为我已经跟宋家庄说了,不要散布我在这里,但是消息总是不免要放的。只是我说不见客,他们无事也不会来。白剑门既已通过宋家庄递了话过来,无事,本不会悖着我的主意非要来拜。来,自然就是有事。朱先生只是细细问了我跟你之间的关节,我只说在这里是寄身为保镖,只要你命不至休,我就不管。他就留下了这锭金子。”
方白眼球咕噜噜转了两圈,没明白,不言语。萧齐知道她也没明白,等她来问。幸好大少在旁,急不待问:
“萧爷,那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啊?”
萧齐一笑,心想真是好久没带这样初出茅庐的二小混江湖了,这种心绪出来是不是说明自己老了?他叹口气:
“大少,恐怕是你爹不能就任你在这里。要来闹事了。只是见我在这里,怕我插手,先来摆平我,探探情形。”
方白一听,这明白了,一拍桌子:“好啊,来闹事好啊。我欢迎,我最喜欢有人来闹了。”
萧齐便问她:“那这金子是收还是不收?”
方白一激灵,回身迅速把金子揽在怀里,“干嘛不收?”
萧齐今日真是好耐心,再给她细细分解:“若是这白剑门来闹事,我不出手,这金子就可以留。若是我出手,出手前,最好还是送回去。你是雇主,这个主意我听你的。你让我帮你打架,就没金子;你不用我帮,就有金子。”
这话听得方白乐起来,哈哈大笑,一纵身翻上了桌子,一手提溜起从听说老爹不会放过他就委顿在那里的大少,一手搭上萧齐的肩:
“萧爷,您是金贵人,虽然放着真真是可惜。可是一个白剑门,还真不用您出手。金子咱当然得留下。”
又转回头对大少说:“大少,别慌,你是我们的聚宝盆,有我护着你,准你的好。你一来,你爹就给我们送金子来。你就好好儿在这儿蹲着,我再去瞧瞧你爹还能给咱送啥宝贝来。”
说着,就飞腿往客栈外去,招呼着小二老夭:“准备生意,看我拉两个客人去来。”
背后,萧齐问老夭:“你家掌柜功夫到底如何?”
老夭撇撇嘴,“些许行,些许不行。”
萧齐很是期待。
方白走到大道上,向东是城门,向西是官道。耗了这一日,日头又偏西了。借着夕阳,可可看客栈西面路上十丈远处就有人扎堆,似是一个商队团成团,间着几个穿白衫的武人。她快步凑过去,听得那人团正在纠纷。
“壮士,你们是哪方人马啊,怎么还管人家投不投店的事项?”
只听那其中白衫的人呵斥道:
“莫多问,要进城就快快去从那后街走,再一刻城门关了,可不管我事。进不得城,你就记得,今晚露宿也不许投店,就是不许投那家不点客栈,城外就这一家,进不去城门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见那有少事的乖乖按照白衫人指点,从后街串小路赶着去城门了,也有颟顸的,还在那里磨叽。
“壮士,我们进不进城,投不投店,投哪家店,管你何事?你是哪家开的衙门啊?就是衙门也管不到这上来吧?”
旁更有人拉扯他,悄声提醒:“这是白剑门,地头蛇,少说几句吧。”
也有人见机谈条件:“大侠,我们路过,不进城,但要投店。大侠说不让我们投店,总要给个方便吧?”
只听那白衫人里领头的朗声道:“若是有不进城要投店的,都请在那边歇息,今晚去白剑山庄,有好吃的好住的招待,不收分文。”
那“分文”的音儿还未落定,一双飞腿就踢到面门,把他的话噎住了。下面边听得有免费招待正要叫好的众人,忽地如苍蝇团炸开,四散躲去。瞬息间,方白和那白衫的领头人已经过了几招,四下只剩白剑门的门徒,把这二人团团围住。
在不点客栈,老夭给萧齐又沏上壶热茶。
老夭也坐下,“掌柜的功夫嘛?说好也好,打得过流氓地痞;说不好吧,就是见她不像练武的人,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打起来,我是亲眼见过的,也没的多好看。倒是管用。不过她整治欺负我那些地痞,可跟白剑门比不了。”
大少过来打断他们唠嗑,“打起来了!”他刚也不敢出大门,就趴门边看,不远,虽看不清,也能看见动静。萧齐把他按坐下来,“他们掌柜不至于那么弱,一时还不会那么快败下来。”又示意老夭接着唠。
“我也是见过那有门有派的人的功夫的,不管强弱,都有个好看。这我们老板打起架来,真是没啥样子。跟地痞流氓打,用的似乎也是地痞流氓的招呼,只是比他们厉害点。跟名门正派比,我怕是悬。”
听得大少心急,“萧爷,您怎么也给方姑娘掠掠阵去啊。金子什么的,就别要了。伤了可怎么得了。我爹手下那些徒弟可一个个血气方刚,下手阴狠得呐。”
萧齐不理,只是想着李童给他的第一道题。
离开前,李童跟萧齐约定,每双月十五比试一场,每场论不同的功夫,但具体论什么,就得萧齐能解开李童的题。若是到期解不开,那这一期的比试就作废,干等下期再论。
而第一道李童给萧齐的题目就是:说出方白的武功路数。
李童说:“方白的功夫是我一手亲传,底子走的是我本家的功夫,你看出她的武功路数,就知道我的身家来历了。”
萧齐虽然和方白小试过几次近身擒拿,可都是大路货,江湖中行走都会用的几招,到现在还一点没头绪。听老夭又这样说,正思量着,就听得小二一声大叫:
“回来了!”
说也快,就见随着小二麻溜儿倒着小步往屋里退,一大团物事夹挟着风声就先破门而入。萧齐一个翻身,揪住老夭和大少腾挪开,就见那物事正砸在他们刚坐的桌椅上,夸啦啦狼藉一片。定睛看,那物事不是别的,却是一个面孔纠结的壮汉,身穿白衣。
大少脸熟,先认出人来,叫声:“申师弟!”却不敢上前。看那叫申师弟的躺在桌椅茶盏的碎片中,衣衫湿了不知是血还是茶水,却起不得身来。没有绳索捆绑,身子却纠结成一个奇怪的姿势,脸更是变了形状,青筋突起歪斜着说不出话来。
小二大少老夭无一个敢上前,萧齐正要近身看个究竟,就听门外喧闹起来。
“来来来,投店的客人,快进。我们不点客栈的生意最地道。小二老夭,快来招呼,生意上门了。”
就见方白押了一串行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好事的人。那几个行商一脸被绑架的模样,乖乖听老夭小二指挥,顺边儿离那地上的狼藉远远地放了行李坐下。
门口胆大的好事人也跟进来,胆小的远远窥着,并不散去,似乎都等着看方白怎么料理那丢进门的货。
方白架住大少,安慰他道:“莫怕莫怕,其他人都被我打散了,放回庄给你爹报信去。我就捉了这一个。看我问问端详。”
方白辍条凳子坐下,脚踩着那人的头,问:
“给你机会张嘴,把你们打算怎么对付不点客栈的事一五一十招来,听清楚没?就这一次机会。”
说完,踢了那人一脚,只觉得那人身上的筋忽的就松了,面上也缓了,看出长相眉目来。
那人一口吐出一滩汤汤水水,哽咽了两声,刚听他说了个整声儿:
“死婆娘——”
方白一个脚尖又上来,踢得他凌空翻了个身,掉到地上又纠成团,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长声不歇。吓得进店的客人一个个坐不稳要出溜到桌子底下坐了。
方白不忘生意,招呼老夭:
“快快给客人们备饭备酒,今天我没得空下厨,都吃好的,去取钱买了来。让大家一并好酒好肉地吃着看戏。”
老夭还是见过阵仗,稳得住,听了吩咐去办,小二和大少还第一次得见,已然废在那里了。
方白放那人在地上嚎了盏茶功夫,才又下地踩住他,说:
“记得,听清楚我的话,就一次机会。”
说完又踢了那人一脚,那人果然不嚎了,却也说不出话来,嘴上带着口沫趴在地上边呕边倒气。再张嘴,声都变了,却老实了许多。
“没,没别的。就叫我们断了,断了不点客栈,的生意。让,大少,在这里待,待不,下去。”
听得方白这气,又飞来一脚,把那人踢得撞到门槛上。
这时酒肉买回来,老夭有眼力价了,先布了张台,请了方白先去坐,萧齐陪坐。再给落脚的客人也各一份,也不管人家要不要。只是这时哪还有人敢言声,都被方白的暴力震住了。
方白扯了大少也坐,大少傻了一样,只会嗫嚅道:“别,别打了。”
方白哈哈一笑,说:“自然不打了。放心。看在你面上,怎么也是你师弟。”
见门外边围拢的人越发多起来,更是欢欣鼓舞,对众人嚷道:“平日里受过气的,快来踩上两脚,今晚都算我的,白剑门找不到你们头上。放心放心!不踩白不踩,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啊——”